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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 

第二章反抗

 

2-5五一九綠色行動(下)

 

也因為黨外人才輩出,讓人感覺,康寧祥幾乎在原地踏步。幾年之後,當他又在風雨之中,以那同樣的粗獷沙啞的聲音,聲嘶力竭的吶喊:「我康寧祥------為了咱------台灣一千八百萬人的------共同命運……」我聽了之後,再也不像當年背著書包去聽他的演講,那樣的感動了。

 

  話說回頭,我進到康寧祥的辦公室,跟他說明來意,並問他:「五一九當天,你會不會去參加龍山寺的示威呢?」

  他只是簡單的答道:「我會在適當的時機,有所表示。」

 

  面對這位當年的黨外巨星,給我這樣模稜兩可的答覆,我感到有點失望,也不想再多說,就起身告辭了。

 

  五月十日下午四點,我寫了一份《靜坐聲明》,呼籲黨外公政會的公職人員,加入龍山寺的五一九綠色行動。當天早上,台北市黨外公政分會成立,他們就在下午四點,於公政會館召開記者會。一群黨外公職人員,都會湊在一起,又有一堆記者,我選定這個時機,來宣傳五一九綠色行動。

 

  可是,我算錯了。來參加的黨外公職人員不少,記者也不少,但他們看到我蹲在公政會館樓下的入口處,拿著一幅「五一九綠色靜坐」的海報,好像看到廟口行乞的流浪漢,避之唯恐不及,有的人視若無睹,有的人匆匆走過,少數幾位還會跟我點個頭,而攝影記者,也紛紛擦身而過,只有一兩位記者照個相後,馬上匆匆上樓,我一個人就從下午四點,靜坐到傍晚,再也看不到人進進出出了,我只好收拾收拾海報,悻悻然的離開那兒……。

 

  「國民黨將怎麼對付五一九綠色行動呢?抓人、關人、還是運用鎮暴警察把我們團團圍住?」這個問題,沒有人知道,因為台灣實施戒嚴以來,從來沒有人計畫這樣一場反戒嚴示威。

 

  五月十八日早上,新店分局長陳良國、巡官郭承憲等一行人,突然跑到我家來,讓我嚇了一跳,以為他們要提早採取行動。

 

  陳分局長一臉苦笑,不斷拜託我:「江先生,明天的龍山寺示威,請你不要參加。」

  我了解他的來意,知道他們不致於輕舉妄動,我繃緊的神經,稍微放鬆了些,就回答他們道:「五一九綠色行動,是我們自由時代雜誌社,不斷的對外宣傳呼籲,我拚命的叫人去參加,我自己怎麼可能不去呢?」

 

  他們又一再的央求,說是上面的壓力太大了,請我務必給他們有個交待。看樣子,若得不到滿意答覆,他們是不肯離去的,我只好婉轉的說聲:「好吧,我會考慮的。」於是,他們終於起身,告辭而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其實,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,我鐵定會參加的,我告訴他們,「我會考慮的」,下面一句話還沒說出來,那就是,「我今晚不會住在新店的家裡,也不會害你們半夜守在我家樓下大門口,被蚊子叮了一整個晚上!」。

 

  他們一走,我就趕到雜誌社去。整個雜誌社,為了明天的示威,忙得不可開交,鄭南榕忙著接電話,指揮東,指揮西,他的臉上,並沒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愁容,反倒像是學校的小朋友,明天要去郊遊,忙著準備糖果點心,那樣的興奮快樂。

 

  一九八六年的時代,黨外還沒有發動過有組織、有紀律的大型示威行動,鄭南榕他也沒有經驗,為了控制這一次的示威場面,他就調來將近十來個發行書報的小弟,充當糾察隊。

        這支鄭南榕臨時組成的糾察隊,從來沒有經過任何訓練,只是讓他們掛個臂章,有個示別標誌而已,當然,第二天群眾一聚集,鎮暴警察一包圍,這批糾察隊員,就紛紛做鳥獸散了。雖然如此,我還是非常肯定他們的勇氣,因為他們裡面,有的人,只有十、七八歲。

 

  雜誌社裡,大伙兒忙得不可開交,我突然看到一大包草綠色的軍帽,頭上有個青天白日徽章的那種。我愣了一下,回頭質問鄭南榕:「這欲做啥米?這是軍帽啊!」

  
        「糾察隊要戴的。」

  「按呢無好啦!你叫這寡囝仔,帶軍帽仔,萬一國民黨變臉,煞掠去判軍法,這嘸是害死人咧?」

 

  鄭南榕想一想,就說,「那按呢,我將彼粒頭徽剪掉,好否?」,說著說著,他就自己拿起一把剪刀,把一頂一頂軍帽的頭徽剪去。

        我看他剪帽徽的動作,還是深覺不妥!可是,我一向對鎮暴軍警,象徵國民黨的權威,沒有好感,要是在明天的示威場合裡,讓這些糾察隊員,頭上戴這種軍帽,豈不太荒謬了?我只好再跟鄭南榕建議:「
Nylon,我無贊成咱用彼寡軍帽仔,請你擱考慮看覓咧,不要用啦!」

  
        鄭南榕考慮了一陣子,最後終於接受了我的意見,不用那些軍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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