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進黨組黨關鍵人物

——傅正(19271991

 

◎ 文字整理:邱斐顯
 
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  

 

◎ 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p.134~137 

 

 

四十年來,我在台灣所追求的,

甚至不惜以自由為代價,  

乃至生命為代價所追求的,

第一是民主,第二是民主, 

第三還是民主,除了民主,

只有民主。   ——傅正



傅正,黨外人士都尊稱他為「傅老師」,是民進黨建黨十人小組的成員之一,也是民進黨草創時期的功臣。傅正老師的個性耿直,是一位道道地地的有學問、有良心、有反省能力的外省人。因為他對民主自由的熱愛,使他在以台灣本土菁英為主流的民進黨內,相當為人敬重。

 

 

 

傅正,本名中梅,1927年生於江蘇高淳,青年時期正好遇上二次世界大戰的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,使他求學過程頗為坎坷。抗戰末期,傅正曾經響應蔣介石「十萬青年十萬軍」的號召,加入青年軍的報國行列。二次大戰後,傅正得以復學,1946年,就讀上海大同大學經濟系。

 

 

隨後,傅正參與學運,並因積極反共,表現傑出優異,1947年,被遴選加入青年軍延安參觀團擔任採訪組長,並且到蔣經國親自主持的嘉興夏令營受訓。一年以後,傅正慢慢見識到國民黨團操控學運的手段,對國民黨大失所望,決心轉往武漢大學政治系,專心治學,追求真理。

 

 

19495月,武漢棄守,傅正隨著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白崇禧的部隊撤退,親眼目睹三十萬大軍覆沒之悲劇,從此痛恨「槍桿子出政權」的惡性循環,堅信唯有民主才能救國,立誓終身為民主自由而奮鬥。

 

 

1950年到台灣之後,傅正參加國防部政幹班,1952年,再調政工幹校,負責訓練政工幹部。1953年,傅正認清了蔣介石父子之家天下的心態,以本名向雷震所辦的《自由中國》半月刊投稿,開始脫離「蔣經國之路」而走向「雷震之路」。

 

 

傅正在《自由中國》初期,以寫文章批判時政為主,他當時嚴厲指出國民黨一黨專政之私,挑戰國民黨旗下的反共救國團制度,並堅決反對蔣介石三度連任中華民國總統。他不但批判國民黨在台灣的選舉徇私舞弊,更主張成立反對黨,以制衡國民黨。

 

 

《自由中國》後期的活動,則以籌組反對黨為最重要的目標。由於獲得雷震的信任,傅正開始以「中國民主黨」籌備委員兼秘書身分,南北奔走,拜訪台灣各地之黨外領袖,希望能順利組成一個反對黨。




 

 

19606月,雷震、傅正等人結合台灣本土政治菁英,著手籌組反對黨。國民黨終於拿雷震和傅正開刀。94日爆發震驚海內外的「雷震案」,當時33歲的傅正,和雷震同時被國民黨構陷入罪並逮捕入獄。雷震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,傅正則被判「感化教育」,63個月。這是傅正第一次參與組黨活動。

 

 

出獄後,傅正先在世界新聞專科學校教授世界近代史。1972年,傅正到東吳大學政治系任教,一直到過世前,先後講授中國政府、行政法、中國政治學名著選讀、中國憲法與政府、地方政府、中國近代政治史、中國政治思想史。傅正就這麼默默地在校園內散播民主思想的種子。由於他隻身來台,沒有家累,學生們就宛如他的子女一般。他在校園內深得學生的敬重與愛戴。

 

 

雷震案後,台灣民主運動在國民黨政權高壓統治下,沉寂了十多年之後,才有《台灣政論》雜誌出刊。然後陸陸續續的黨外雜誌出刊、被查禁,直到1979年,《美麗島》雜誌出刊。  

 

 

傅正憂慮台灣的民主發展再度遭國民黨政權扼殺,因此便積極介入黨外運動,與當時年輕一輩的意見領袖交往,不但在黨外雜誌上寫文章鼓吹民主自由的思想,同時常常幫黨外公職候選人助選,並協助黨外公職問政。

 

 

然而組黨的夢想仍常存在傅正的心中。因有雷震組黨失敗的前車之鑒,傅正一直很小心謹慎地為組黨事宜構思、佈局。198673日,傅正出面邀請黨外人士聚餐,洽談組黨的可行性。餐後大家在周清玉的家裡,對於進行秘密規劃組黨的事情交換意見。自此之後,大家每週聚會一次,成員有:費希平、傅正、尤清、江鵬堅、張俊雄、周清玉、謝長廷、游錫堃、陳菊、黃爾璇等10人,秘密協商組黨方式、黨章、黨綱、創黨宣言,黨名也由這10人小組討論決定。此小組一直到928日民主進步黨宣布建黨為止,沒有再增減人數。這就是民進黨「建黨10人小組」的由來。

 

 

為了決定民主進步黨的黨綱規章架構,尤清和黃爾璇到傅正家裡,就中外政黨規章做詳細比較,然後向小組提出報告。為了分工起見,宣言部份委由傅正負責研擬工作。其他黨章、黨綱初稿文字的斟酌修正,傅正的貢獻很大,尤其遇到大家意見相左而僵持不下時,就由他來排難解紛。傅正一再告誡大家「千萬不可洩密」,否則會重蹈「中國民主黨」的覆轍。

 

 

傅正在「建黨10人小組」及其後的「18人工作小組」中,均擔任重要文件之研擬,對於創黨文字之斟酌,周密精微,對於制度的參與策劃,建樹甚多,遇困難則盡心調和排解,使創黨工作不致消極轉向。民進黨宣布創黨後,傅正仍強調「人可以抓,黨不能毀」之決心,並提醒創黨同志隨時做萬全的準備,及安排第二波、第三波的人選。

 

 

同為創黨同志的尤清,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,「許多人當時面對可能全面被逮捕的危險,都有著焦躁、不安、憂慮的心情,唯有他(傅正)始終在謹慎的安排中,勇往直前,沒有任何退縮。」

 

 

民主進步黨創黨後,中央黨部幹部選舉時,淡泊名利的傅正,只屈就於「政策研究中心主任」之職位,協助民進黨發展黨務。每次開會傅正一定都是最早到。誰遲到,誰沒有來、誰說了什麼話,他都用筆記得一清二楚,所以在黨內也博得「太史公」的封號。

 

 

傅正以一個大陸籍學者的身分,無財無勢,卻因其道德人格與組黨經驗,成了組黨工作小組的召集人,並且在國民黨高壓統治的氣氛中,順利地推動組黨工作。這不只是傅正的第二次組黨活動,也是傅正一生奮鬥努力的結果。

 

 

1990年,傅正因胃癌住院接受化學治療,心中仍掛念著想為雷震撰寫完整的傳記,想為中國民主黨與民主進步黨撰寫組黨歷史。1991510日,傅正病逝於孫逸仙治癌中心醫院,享年64歲。對民進黨而言,傅正已經鞠躬盡瘁了,他終身為民主奮鬥不懈的所做所為,將永遠留在台灣人民的記憶之中。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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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 
 
3-5離職出走(中)
 

 

一個禮拜後,我如期銷假上班。一位同事迎面就問:「怎麼樣,好一點了沒?」

「謝謝,謝謝關心,我已經好多了。」這時,鄭南榕走來,一看到我,就熱情的握手。好啦,我就繼續上班吧。

 

雖然我人是回到了雜誌社,可是我的心,已經飛到外面去了,我心裡一直再反覆的思索,以什麼樣的訴求,用什麼方式,進行全島行軍。

 

首先,我想到的是延續去年的五一九綠色行動。一九八七年的五月十九日,民進黨將舉行第二次的五一九綠色行動,這是以全黨的力量,再度向統治當局施壓,要求解除戒嚴。

 

「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?如果我能找一群人,放下工作,暫時離開家庭,一起跑全島,四處宣揚五一九綠色行動的時代意義,這不就是最好的訴求嗎?」

 

想到這兒,我感到很興奮,就找朋友討論,但還是碰到同樣的問題,「有誰願意跟我走呢?放棄工作,離開家庭,四處流浪,又很可能有牢獄之災?……」 

 

一天晚上,我重讀甘地傳,有新的感觸。甘地的偉大,在於他的悲天憫人的胸懷,更在於他透過絕食、禁慾、長途行腳、粗衣淡食……等,培養出異於常人的意志力,當他下定決心,要完成某件事情,他那個瘦瘦乾乾的柔弱肢體,卻包裹著一顆鋼鐵般的心。他是印度獨立建國的精神領袖,受到印度人民萬人擁戴,被尊稱為「聖雄」,可是,他卻再三的強調,「我不是聖雄!」,他討厭被人民當成神那樣,來頂禮謨拜,他厭惡受到英雄崇拜,……。

 

他的想法,與現代一般的政治人物相比,可說是一個異類。選舉的時候,候選人拚命打廣告,提高知名度,目的是讓更多的人民,知道他,信任他,甚至對他產生英雄崇拜,而在一些極權獨裁國家,領導者不需經過選舉的洗禮,或只是形式上的選舉,那些政治人物,他們無不千方百計的創造自己的神話,讓千萬的人民崇拜他,歌誦他,把他當成民族救星、太陽與鋼,永遠不會犯錯的偉人!

 

可是,甘地卻極力的強調,「我不是神,我不是聖雄,我也會犯錯,……」。想到這裡,我終於領悟到,原來是我自己心裡的束縛太多,而導致我下不了決心,甚至今晚下了決心,明天太陽出來,決心就蒸發掉了,甘地這面鏡子,使我照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脆弱角落--
 

 

  我擔心,走在路上,人家把我當成瘋子;

  我擔心,沒人願意跟著我四處流浪;

  我擔心,新聞記者收到我的新聞稿,就一把丟到垃圾筒裡去;

  我擔心,走不了多遠,腳底起泡,兩腿發酸,胃痛襲來;

  我擔心,半路被警察抓去,家人毫不知情;

  我擔心,全島各地的民進黨朋友,沒有幾個人,會站出來幫忙;

  我擔心,這樣的全島行軍行動,上不了媒體,甚至被人當成鬧劇一場……。

 

問題就出在這裡!追求完美,心裡就無法放鬆,而求名心切,煩惱自生。連甘地他自己,都一再疾聲呼道,「我不是聖雄!」,那麼,我憑什麼去當一個完美的英雄呢?明明自己有懦弱的時候,有貪生怕死的時刻,有好名求利的慾望,有掩飾自己過失的不良記錄……,為什麼我不敢坦白呢?為什麼我不敢面對自己呢?

 

徹夜深思,我眼前的迷霧逐漸散去,我慢慢的,清楚的看到我的目標,是的,我要走出去,這時,我下定了決心,要在一九八七年的五一九紀念活動之前,我要全島走一趟,去實踐深藏在我心中的那個夢想。

 

五月二日早上,我到了雜誌社,就在佈告欄上,貼了一份「自我放逐」的聲明。這份聲明裡,我表明了,我想離開雜誌社,去全島進行運動。

 

編輯部的同仁王鴻仁,他是自由時代的主筆之一,中英文俱佳,個性溫和,對我非常照顧,因他年齡比我稍長,所以常以長輩指導後輩的態度,給我不少正面的指導。他看到我在佈告欄上,貼了那張,不禁露著微笑,走過來勸我道:「你要辭職就辭職,不要用『自我放逐』那樣的字眼,那樣會傷了人。」

  

我另外一位同事羅美玲,她也好言相勸:「兩者不可得兼的,你必須做個決斷,要辭職就辭職,好好的去搞運動;不辭職,就留在雜誌社,好好的寫文章。」

 

主編胡慧玲也好言相勸,希望我別離開。她是一九五八年生,台東人,一九八○年台大歷史系畢業,她的文采與美貌,在黨外雜誌圈內,為人所津津樂道,她的先生林世煜,是一九八四年代《深耕雜誌》的總編輯。胡慧玲一直在《自由時代》擔任主編,直到一九八九年鄭南榕自焚。往後,她就在台美文教基金會(現已更名為陳文成文教基金會)擔任幹事。

 

胡慧玲花了相當大的精力,投注在台灣的口述歷史,她自一九九二年起,連續出版下列書:《悲情車站二二八》、《基隆漁港二二八》、《台北南港二二八》、《我喜歡這樣想你》、《島嶼愛戀》等。

 

我從大學時代開始,就很喜歡讀文學作品,自己也愛寫文章,可是自從到了黨外雜誌,除了每週不斷而來的趕稿壓力,再加上街頭運動,如火如荼,每天忙透了,所以一趕起稿來,不管三七二十一,一路殺到底,也不管遣詞造句,通不通順,稿子趕出來,才是第一要務,所以,我常常跟胡慧玲說:「我的文章,愈寫愈糟,有時還跑出西式語法,唉!……」

 

她還是勸我,好好的多看別人的好文章,自己好好的寫。話說回來,她知道我想「自我放逐」,而眼前採訪組人手有限,因此她極力勸我,應與雜誌社的編務為重,希望我在街頭運動與雜誌社工作,兩者兼顧。

 

我心裡雖然感激同事們的慰留,可是,我已經自己在製做傳單了。我採訪組的另一位同仁兵介仕,他焦慮的來電問道:「你敢真的,欲照計畫進行嗎?」

 

「是啊,我不愛擱逐天趴佇桌仔寫稿,我欲出去行全島。」過幾天,我等待的機會來了。

 

 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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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價值.創作活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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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談心情燒錄

◎文.邱斐顯





-1、淡水小店,老友相聚 
 

 


我們上次和原住民老朋友高子洋見面的時候,是三年半前,蓋世於
2004519舉辦大型餐會時。他是我們舞台上的貴賓。過去數年裡,蓋世在台北市議員任內舉辦餐會,只要邀請他上台,他一定鼎力相助。2006年,我專訪高子洋時,沒有機會到淡水拜訪他。有著這樣的交情,更讓我們想趁著這個假期,到淡水探望這麼一個老朋友。

 

2007922,中秋節前夕的周六中午,我們驅車前往淡水拜訪高子洋。從新店開車前往淡水,平常路況不塞車時,至少也要四、五十分鐘才能到。這一天,正好是連續假期的第一天,我們一路塞車,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。途中,蓋世不斷地練習高子洋的名曲【我們都是一家人】,起碼唱了十來遍。

 

幾年不見,老友相聚,分外高興。我們共進午餐,互相關心彼此近況。餐後,高子洋帶我們參觀他的「淡水留影留聲--高子洋的店」。這是一個位於淡水老街,面向淡水碼頭的小店。他的店裡,錄音、錄影的器材設備,應有盡有。

 

這個小店的前半段空間,有個迷你的小小舞台,想要留影留聲的歌唱者,可以站上去高歌一曲。歌唱者也可以站在小店前的人行道上,拿著無線麥克風,面向店裡的電視螢幕,背對著美麗的淡水河景,留下自己的獨特影音記錄。

 

高子洋幽默說道:「我這種店,我想,大概全台灣只有我這一家。」有些外國人會事先跟他預約錄影時間,也有遠道從日本而來的日本人找到他的店來。高子洋告訴我們,有一位高齡的老先生,很喜歡在他的店裡唱歌錄影,他過世後,要求家人在他的告別式上,特別播放他在淡水錄製的影音專輯。

 

這個小店的後半段空間,是高子洋的個人工作室,他就在裡頭創作、編曲。一來,高子洋主動邀我們進去參觀,二來,我也好奇他的創作天地,蓋世還在工作室門口「躊躇」時,我已經鑽進工作室內了。隨後,高子洋也把蓋世拉進工作室來。

 

小小的工作室裡,大約只有可容納兩、三個人轉身的空間。三道隔音設備,讓高子洋創作時,完全不受前方唱歌錄影的干擾。電腦上複雜的音樂創作軟體與程式,讓我們看得眼花撩亂,而高子洋結合電腦與音樂的科技,卻也讓我深深佩服。

 

走出工作室,高子洋熱情力邀我們,挑幾條歌曲唱唱,以便「留影留聲」。蓋世對他說道:「我要和你合唱那首【我們都是一家人】。」他們兩人雖是多年好友,卻從未一同唱過歌。 

 

「手牽著手兒肩並著肩,輕輕地唱出我們的歌聲,
團結起來相親相愛,因為我們都是一家人,
現在還是一家人,永遠都是一家人……」


就這樣,一個五十多歲和一個快要五十歲的兩個中年男士,手裡拿著無線麥克風,一同唱起【我們都是一家人】。濛濛細雨中,他們走到淡水碼頭前,背對著淡水河,面向著攝影機的鏡頭,嘹亮的歌聲也跟著伴唱帶的音樂響了起來。來來往往的路人,紛紛看著他們,店裡在座一位早先前來「留影留聲」的男士,也跟著歌聲的節奏,愉快地跳起舞來。

 

唱著唱著,就在高歌一曲的短暫時光裡,他們彼此暫時忘記了目前事業上、生活上的種種困境,只記得好友的歌聲充滿淡水河岸……




備註:高子洋「淡水小店---留影留聲」位於淡水鎮中正路101號後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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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價值.創作活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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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談心情燒錄

◎文.邱斐顯

 

 

 七、原住民歌手街頭獻藝


原住民民謠歌手高子洋,則是我一直很想做的訪談人選之一。蓋世在台北市議員任內,非常關心原住民的議題。他曾經辦過的幾次大型餐會活動,高子洋向來是我們不可或缺的重要嘉賓。


高子洋在1999年出版的《實話實說---阿里洋的歌系列》CD專輯裡,收錄著他的創作歌謠------《我們都是一家人組曲》。這片CD,伴著我女兒佳盈從幼年走到童年。我們把這片CD放在車裡,一家三口常常在車裡跟著他的歌聲大聲唱。聽那粗獷高亢的歌聲,「……熱熱的青年,漂漂的姑娘,成長在美麗的福爾摩莎……你的家鄉在那魯灣,我的家鄉在那魯灣,從前時候是一家人,現在還是一家人,手拉著手兒肩並肩……」從歌聲中,我們雖然可以體會到高子洋的活力,熱情奔放,但也聽得出來,他對生存環境的鬱卒,深深感慨。


2002年初,蓋世想自我充實,跑去俄羅斯,申請莫斯科國立大學亞非學院博士班課程。除了經常往返莫斯科之外,蓋世也常到政治大學去旁聽或參加研討會。他在一次學術研討會,認識了俄國教授祈諾娃。她來台任教於政治大學俄文系。之後,我們一家人常與祈諾娃教授私下聚會,有時是一起吃吃飯、聊聊天,有時一起外出到某些景點,蓋世希望她在台灣任教的期間,讓她多了解台灣的人文景象。


祈諾娃是一位平易近人、和藹可親的教授,嬌小的身材,一頭金黃色的短髮,兩眼炯炯有神,但是笑容可掬,年紀五十多歲。她笑著用英文對佳盈說:「我可當妳的阿嬤了,我的外孫女都已經十二歲了,而妳只有七歲。」她完全不會中文,和她相處時,蓋世以英文、俄文夾雜著和她交談,我和佳盈則是全程與她用英語溝通。


2003
1129,蓋世和我帶著佳盈,陪著祈諾娃教授,到淡水的漁人碼頭走走看看。那一天,天氣很冷,空曠廣闊的漁人碼頭,颳起風來冷颼颼的。我們在碼頭餐廳用完餐之後,四個人頂著寒風,頭上的帽子、頸上的圍巾、身上的夾克,能圍的圍,能包的包,一路穿過陣陣強風,慢慢地走回公園停車場。這樣的天氣與冷風,讓祈諾娃想念起她的莫斯科。



我們走著走著,遠遠地就聽到一陣原住民嘹亮高亢的歌聲,漁人碼頭的公園,不時迴響。我望前一看,詫異地問蓋世道:「咦?那不是高子洋嗎?他在現場演唱?」

 
「走,過去和老朋友打打招呼!」蓋世就快步前行,往高子洋的攤位走去。我們三人尾隨在後,一起走向高子洋。在這個地方不期而遇,我們彼此都很高興。蓋世和高子洋熱絡地寒暄問候著,同時也向祈諾娃教授介紹高子洋。高子洋圓圓的臉上,戴著一隻長長、方方的太陽眼鏡,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無邊帽,帽緣鑲著原住民族特有的圖案和色彩的滾邊。他看到了我們,露出了愉快的笑容。




祈諾娃教授就在他們兩位男士言談時,好奇地問我有關高子洋的事,她對這樣一位聲音動聽悅耳的原住民歌手,竟會出現在一個空曠廣闊,但人煙不多的海邊公園,覺得不可思議。「以他的條件,不是可以在人多的地方演唱才對嗎?」她不解地問。當時,我只能以我對高子洋有限的了解,粗略地向祈諾娃教授介紹高子洋的背景。


高子洋有著豐富的人生歷練,創作了許許多多膾炙人口且動人心弦的民謠歌曲,如名噪一時的「我們都是一家人」。時下有線電視台綜藝節目裡,有些流行歌手,只求外貌不求歌藝,追逐流行品味卻沒有真正內涵,相形之下,高子洋是多麼的與眾不同。


然而,因為他不走商業路線,不討好主流媒體,也就沒有經紀公司來為他包裝形銷,以致於他必須很艱苦地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。縱使如此,他的心中,還是不時想著「族群融合」的問題,甚至自己經濟上再窘困,也仍為這個目標而努力。他的這些特質,常常觸動著蓋世和我,這也是我們希望可以安排與高子洋訪談的原因。

2006130,我寫了一封電子郵件給他,試著邀請他接受我的訪談。等我連絡上高子洋之後,蓋世與他簡短寒暄。這時,距上次蓋世在 2004519 日所辦的大型餐會,已有一年九個月的時間了。蓋世告訴高子洋,我想邀他接受訪談。他很樂意接受訪談。我們接著討論著用什麼方式做訪談。 
 

 

「妳可以來淡水呀!」他誠懇地邀請我。但是,基於某些個人理由,我還是向他表明,希望用電話長談的方式,完成這次專訪。原本我們打算以電話訪談,後來,不知如何聊起來,我們發現雙方都有 Skype 網路電話帳號,我們最後決定以 Skype 網路電話來進行訪談。


這是我訪談以來,第一次使用這麼現代化的科技產品。網路電話跟普通電話不同之處在於,靠著電腦旁邊的麥克風,我們雙方就能對談,讓我省去用手拿著話筒的麻煩。我不用擔心一手持著話筒,另一手還要忙著寫筆記的困擾。我們透過 Skype 網路電話,暢談了近兩個小時,不但省時又方便,連電話費都省下了。


訪談結束後,我請高子洋協助提供照片,他卻傳給我好幾個圖片的壓縮檔案。學藝不精的我,內心暗唸:「糟了,怎麼打開?」我只顧專注著在有限的時間內,趕緊把文章趕出來,卻沒時間去研究圖片檔案如何處理。我弄得一身汗,還是望著壓縮檔案無可奈何,罷了,這個問題還是交給雜誌社美編去解決吧! 
 

 

有趣的是,200625 日,就在我交稿前夕,這個「圖片壓縮檔案」的問題,竟然經過了數個月後,我當訪談李勤岸教授時,又再度狹路相逢。而這次,我逃不了了,只好硬著頭皮,電腦桌前,埋首苦幹。最後,竟讓我解開檔案了。不過,我是怎麼解開壓縮檔案的,我自己也不太清楚,叫我再做一次,恐仍難逃失敗命運。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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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

3-5
離職出走(上) 

 


一九八七年三月初,長期的雜誌社工作,使我產生了職業倦怠症。
 

 

我曾經在報紙上,剪下了一則感人的新聞,有一位美國的殘障青年,他叫做傑夫基斯(Jeff  Keith),他一隻腳自膝蓋以下切除,但是,他並不因此而感到自卑、自憐,反而裝上了義肢,積極復健,而後他立下雄心,要以單腿橫跨美國,在許多朋友及熱心人士的支持下,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,一步一腳印,完成了這段橫跨美國之舉。

 

這個小故事,使我非常感動,也增加了我的信心。我有點徬徨,不單單因為工作壓力太大,也不單單是因為鄭南榕的工作狂與他的脾氣,叫我無法適應,最主要是,我一直有個想法,為什麼我老是要拿筆,專門批評統治當局或反對運動領導階層呢?難道,我只能在方格子裡,去翻翻反對運動稻田裡的土壤嗎?為什麼我就不能走出來呢?


我在三月四日的日記裡,寫下了這段話:
 

 

    「我的世界太窄了!

     除了雜誌,就是雜誌,難道不該追求些別的嗎?」


我以前一直有個夢想,我要走遍台灣,去認識台灣的每一塊土地,上山下海去聽聽台灣人民的心聲。像傑夫基斯那樣的殘障青年,他能單腿橫跨美國,而四肢健全的我,又為什麼做不到呢?……
 


 

三月八日星期日下午,我陪同家人去基隆八斗子的忘憂谷,難得有個禮拜天,又是三八婦女節,我跟哥哥們就帶著我媽去北海岸,過一個下午看海的時光。

 

那天晚上,我正要好好的上床睡覺時,突然電話鈴響,一看看時鐘,已經半夜十二點了,嘴裡正嘀咕著,是誰又要吵我清夢,一接電話,又是鄭南榕。

 

「昨天,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,佇彰化遊行,結果,彰化團管區司令金夢石他不准咱舉旗仔,煞發生衝突,……你趕緊咧,寫一篇聯合質詢稿,咱通乎立法委員,提去立法院,……」

 

「好的,……我馬上就寫!……」我很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。我想,他大概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,也沒有去體會到我也需要有休息的時間,不能二十四小時都是政治、政治、政治!我實在很憤怒,氣他為了一件並不緊急的事情,而深更半夜打攪我難得的家居生活。以前,我身上沒有掛呼叫器,還羨慕別人,看到他人身上有個嗶嗶作響的呼叫器,嗯,很現代,可是,來自由時代雜誌社上班,我們採訪組幾位成員,身上都戴著呼叫器,這下子我才叫苦了,因為鄭南榕經常熬夜,脾氣一來,有時不管三七二十一,深更半夜也呼叫你,你若回了,一晚的寧靜可能泡湯了,你若不回,第二天,他就會問你,「昨晚你去那裡了?」,後來,我學乖了,夜深了,就趕緊把呼叫器關掉,甚至電話鎖起來,免得又有一位總編輯,半夜來跟你「魔音穿腦」,讓你輾轉反側不成眠。

 

我好想向鄭南榕提出辭呈,但一直不敢開口,看到他那樣日以繼夜的工作,看到他以無比的毅力,一步步的開拓台灣獨立的言論自由空間,我實在不敢向他說,「NYLON,我欲走啊,你家己擱去找人。」,……。 

 

三月十三日晚上,我窩在自己的房間,讀了幾個禮拜的《卓別林自傳》,終於看完了。卓別林這位喜劇大師,我看了他的傳記之後,有很多感觸,他不單單只是一個笑匠而已,他還有多采多姿的一生。下面這段話,我再三的深思,感觸良多,我把它抄在我的日記本上: 

 

「我一向堅信,幸與不幸,就像天上的雲彩一樣,隨風飄來,不期而至。

   因為知道這一點,每當我遇到惡運,我不致於驚駭過度;
好運當頭,我依然會驚喜交加。」

 

既然人生的際遇,如同天上的雲彩,幸與不幸,功成名就或落魄潦倒,都不是絕對的,那麼,我還怕什麼呢?我還擔心什麼呢?我還在意什麼呢?我還眷戀一份雜誌社的薪水嗎?我為什麼還要繼續拿著一枝筆,不斷的在桌上爬格子、爬格子、爬格子?為什麼不張開眼睛,離開台北,到全島各地,去尋找台灣的生命力呢?

  

有一天,我告訴一位朋友,說我想效法當年的甘地,他從南非返回印度時,走遍印度大鄉小鎮,去了解印度人民的生活,去聽聽人民的心聲。結果,我那位朋友聽了哈哈大笑,而說道:「印度是印度,台灣是台灣,你啊,你走不了全島的!」

 

我也不想跟他辯駁,對方笑的也對,畢竟,全島行軍也罷,或環島行腳也罷,苦是苦了一點,只要有毅力,烏龜也走得到終點的,問題是,我要做全島性的抗議行軍,過去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,若我首開此例,統治當局,會容忍這樣的行為嗎?我也不知道。 

 

三月十六日星期一,我一到自由時代雜誌社,馬上當面跟鄭南榕提出辭呈。因為雜誌社同仁已經有人跟他提到了這件事情,所以他聽到我說不幹了,臉上並沒呈現詫異的表情,他還是那張沒有變化的臉,只是淡淡的說:「辭職不准,你可以休息,不用寫稿,但薪水照領。」

 

我不想接受這樣不工作,又可領薪水的特殊待遇,我執意要辭職,但又熬不過他的要求,我只好退一步說,好吧,我休息一個禮拜,他還想跟我理論,那時我的胃不太舒服,我就說胃很痛,我要走了,便匆匆的離開他的辦公室,提前返家。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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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價值.創作活泉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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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談心情燒錄

◎文:邱斐顯 




六、台灣聲樂家的傳記,微乎其微。
  

 

本文相關文章:〈台灣聲樂教父  拒演蔣介石的曾道雄
 
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phesha0822&article_id=5736709


許亞芬的訪談文稿完成後,蓋世接著建議我,去訪問台灣著名的聲樂家曾道雄教授。我難以置信地問他:「我不懂聲樂,怎麼去訪問一個聲樂家?」
 

「我們以前曾經和曾道雄一起吃過飯,聊過天,妳對他也不是完全不熟啊!」
「但是聲樂這門領域,我是門外漢,怎麼提問題訪問他?」想到這麼專業的領域,我心裡惶恐起來,這畢竟非我所長。

 

蓋世笑著對我說道:「妳知道我喜歡聲樂。我唸建中的時候,想參加合唱團,才試唱沒幾秒鐘,就被老師制止,還指明我的唱音不準。但我就是喜歡。我買了花腔女高音卡拉絲的傳記,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帕華洛帝傳記,以及卡瑞拉斯的傳記。妳記得吧!」

 

沒錯,蓋世的音感不佳,拿起五線譜,只會發呆,唱起歌來,常常會走音,但他卻酷好聲樂,愛讀一些聲樂家的傳記。尤其在199712月初,當台大醫生陳耀昌宣判我得到血癌時,蓋世更不時拿卡瑞拉斯抗癌成功的例子來鼓勵我。卡瑞拉斯也是得血癌,後來,他接受自體骨髓移植,終於讓病情完全緩解。後來,帕華洛帝邀他及多明哥,三人聯袂登台世界杯足球賽,創造「三大男高音」的傳奇。

 

「聲樂方面的專業領域固然重要,不過,他們感人的故事,人人愛看。我曾和曾道雄老師談過幾次,我覺得他很值得報導。」蓋世一再鼓勵我嚐試採訪曾道雄教授,為此,他主動幫我打電話給曾道雄,並說服他接受訪談。

 

蓋世八年市議員任內,利用餘暇,拜師學藝,學習他所喜歡的聲樂。蓋世常常帶著我和佳盈,一起去找歐秀雄老師(筆名官不為),為的就是學習一些聲樂、發聲的基礎。歐秀雄老師本來學的是建築,卻因喜歡聲樂,而半途轉入聲樂界,並拜曾道雄教授為師。

 

歐秀雄因一九八○年代就投身參與民主運動,不但在風聲鶴唳的黨外時期,為民進黨設計黨旗,也因編寫《勇敢的台灣人》而聲名大噪。一首《勇敢的台灣人》在解嚴前後,可說是街頭運動的靈魂之歌。因為這些緣故,歐秀雄的故事,吸引了不少新聞媒體,一些新聞雜誌對歐秀雄也時有報導。

 

蓋世建議我邀曾道雄教授接受訪談時,我不禁想到,「沒錯!除了聲樂的專業之外,台灣本土的文化界,似乎還沒有人為曾道雄教授做過一個深入的訪談報導。」蓋世又強調:「妳告訴曾老師,我看過很多世界知名的聲樂家傳記,但是,一本有血、有淚、有奮鬥、有熱情的台灣聲樂家的傳記,我走遍重慶南路書店街,找不到半本。我期待,將來,曾老師應好好的挪出時間,寫下自己的傳記。」抱持著這份信念,我開始與曾道雄教授接觸,並安排訪談時間。

 

「曾老師,您用電腦嗎?」我問。他是退休的聲樂教授,我沒有把握他一定會使用這些現代化的科技產品。 
「用啊!」他答。 
「有自己的電子信箱嗎?」
「有啊!」 
「您可以先傳一些與您有關的資料給我參考嗎?」訪談前,我打算先熟讀他的資料,以便我提問題做訪談。 
「可以呀!」他很爽快地答應著。

 

沒多久,曾老師就以電子郵件,寄了一些附加檔案給我,其中有好幾個文字檔,裡面的文章都是他自己寫的。我很詫異,於是拿這件事來「虧」蓋世:「你已經很難能可貴了,不當市議員之後,還這麼拼命學電腦。不過,曾老師他已經退休了,中文輸入竟然這麼厲害。」

 

「你問問曾老師,他到底用什麼中文輸入法?」蓋世說道。他為了用電腦,不得不土法煉鋼地猛學「注音輸入法」。有時為了省點時間,蓋世總會央我幫他打中文,因為十多年來我已習慣使用「嘸蝦米中文輸入法」。用「嘸蝦米輸入法」的好處,不但速度快,也省去我常搞錯注音、打錯字的麻煩。


「曾老師,蓋世和我都很好奇,您到底是用什麼中文輸入法?注音嗎?」
「我啊,沒有啦,我是用『手寫板』輸入中文的,把『手寫板』掛在鍵盤旁,直接用手寫中文,然後輸入電腦,就成了你看到的文字檔案了。」原來曾老師用的電腦軟體,比我們猜測的更人性化。
 

曾道雄是個退休的聲樂教授,但他運用電腦科技,取得資訊,傳遞信件的功力,卻一點也不落人後。這種精神,不但令我欽佩,也值得我學習。坦白說,台灣文化界有一些文字工作者,二、三十年前是寫作、採訪高手,現在正值青壯年紀,而且仍在文字工作領域上活躍,他們卻沒有自我提昇寫作上的硬體與軟體科技,以致於文字創作後,常要依靠別人的幫忙,來把自己的文字電腦化,說來實在可惜!

 

「曾老師,你的信裡有個字詞,我一直覺得怪怪的。『……向受難家屬致烹。』什麼是致烹?」這個字詞使我霧煞煞。
「啊,那不是『致烹』啦,我寫『致意』,電腦辨識成『致烹』。」曾老師向我解釋。這樣的電腦軟體,偶爾出現這樣好笑的小差錯。

 

從他傳來的資料中,我發現,原來,曾道雄教授並不只是一個學院派的「聲樂教授」,他身兼樂團的指揮、編劇、導演等角色於一身。更重要的是,除了音樂,他對台灣社會,還有非常深切的「人文關懷」。他的這些特質,過去少有報導,我也因此自我期許,希望能把曾道雄教授的個人特質,透過這次訪談,忠實呈現出來。 


以下附上曾道雄教授電子郵件來函:
 
  

小姐:  
 

謝謝您兩次的Fax.為了籌辦2006莫札特250歲紀念音樂會,真是忙得不可開交。一直未給您回音,真抱歉。

 

玆先簡要回答您提的幾個問題,再附上拙文數則,文中直言之處亦請鑒諒。 

 

1.我生長於大戰末期的彰化田中鄉下,唱歌學樂除了環境絛件較差之外,亦得大自然田園之賜,家裡讓我自由發揮,可謂幸運。

 

2.在東京是應聯合國難民總署之請,為非洲飢餓兒童而唱;1994第一次為二二八慰靈主辦音樂會,並邀當時的李總統出面首次在會中(國家音樂廳)向受難家屬致意。 

 

我在小學五年級看到級任老師坐二二八的黑牢。我個人在1977年任教師大,因為拒絕在老蔣追悼音樂會的清唱劇長相左右[陳茂萱作品、張大勝指揮]中,擔任蔣介石的角色,受到政治打擊,最後幸獲音樂界的相助而保住教職,並准予修假到維也納進修一年。但也讓我對學術及人權的迫害深惡痛絕。這也是我當年突破禁忌舉行二二八紀念音樂會的原因。 

 

但這一切比起蓋世兄、以及民主前輩的犧牲奉獻,實在微不足道。……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曾道雄  敬上 
16.01.2006.


訪談曾道雄教授的文章完成後,我深覺受益良多。一來,由於他的故事,相當感人;二來,他的故事,鮮為人知;三來,他酷愛文學,雖然他擅長聲樂,不過他的文筆相當好,寫完這篇訪談稿之後,我自覺為了精確捕捉曾道雄教授的風格神韻,我筆下的功力也大有增進。
 

那次訪談時,他告訴我,他所創作的青少年歌唱劇【稻草人與小偷】,將於20068月在日本演出。訪談後的數個月,20067月,我寄了 E-mail去關心他這齣戲劇的演出。結果,他的回信不但出乎我的意料,也給了我莫大的鼓勵。原來,網路的功能這麼神奇,日本人做事態度這麼認真,下面所附的來函,便可得知。


蓋世兄嫂如晤: 

 

謝謝賢伉儷的提醒和鼓勵。 

 

今天「西日本新聞社」(其早報就已突破90萬份)駐台代表,來看我們排練並作訪問。您們知道嗎?他們準備的功課,居然是由網路下載的斐顯的那篇關於我的報導,真令人感動,也佩服日本的敬業精神。
 

 

曾道雄
18.07.2006 

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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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


3-4
海外台灣人運動(下)


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三日
,「台灣革命黨」於紐約宣佈解散。當時台灣革命黨主席是洪哲勝,副主席是許信良,一般島內人士,都不太清楚這個黨究竟是什麼黨,後來又為什麼要宣佈解散。三月二十五日,鄭南榕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,叫我越洋專訪洪哲勝。
 

 

當天下午,我聯絡到了洪哲勝,說明了我訪問的主題,我直接就問:「國民黨還沒倒,為什麼就要自我解散台灣革命黨呢?」
 

 

他講了一些原因,可能涉及到海外台灣人運動的分分合合,內幕我也不太清楚,我最有興趣的,就是繼續追問:「你要放棄台獨嗎?」他馬上答道:「我們現在講民主自決,不談台獨。」
 

 

做完了洪哲勝的專訪,我更下定決心,要到美國去走一趟,畢竟,海外的台獨運動,理論是什麼?如何實踐?我都不清楚,而有些政治訴求,例如,「台灣人出頭天」、「自決救台灣」、「台灣人走台灣路」等,其實講的都是一個共同的目標,那就是建立一個獨立的台灣國。可是,在台灣,台獨是國民黨當局最高的言論禁忌,台灣的前途與命運,他們不讓人民在免於恐懼的環境之下,公開的討論,就因如此,我就愈想把它搞個清楚,愈想把它擺上講台,讓人民各吐心聲。
 

 

這裡,附帶提一件趣事,四月十三日,洪哲勝從美國送來一張傳真信給我,他署名「楚也」。他還自己引經據典的說明:「亡秦者,楚也。楚雖三戶,亡秦必楚。」
 

 

哦,原來,他把國民黨比做秦朝,把自己比做亡秦的楚國,所以用個筆名「楚也」。接著,他提到我的名字,又補充說明:
 

 

    「楚霸王,力拔山兮氣蓋世!

     蓋世,楚(霸王)也!」
 

 

由洪哲勝的筆名,我可以體會到,海外台灣反對運動人士,那種流亡海外,有家歸不得,想要返回故鄉,打倒國民黨政權,卻踏不到家鄉的土地,找不到可以使力的戰場,那種無奈,那種悲憤,那種痛苦,簡簡單單「楚也」兩個字,道出了其中的心酸……。


三月三十一日
我訪問到了「世界台獨聯盟」副主席許世楷">席許世楷博士。他是我台大政治系的學長,後來赴日留學,投身日本的台獨運動,成為國民黨的黑名單,而有家歸不得。在整個訪問過程,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他一再的強調,「我們堅持革命路線」。這篇訪問稿,可以說是在當時國內的報章雜誌,首度以大篇幅,把「台獨聯盟」領導人的政治主張,完整的報導出來。刊載這樣的報導稿,依當時的政治言論標準,形同「為叛亂團體宣傳」。
 

 

我知道,鄭南榕是要拿這樣的訪問文章,來試探統治當局的忍耐限度。我把那篇訪問專稿寫完了,我笑著對鄭南榕說:「好啊,煞落來,我想欲訪問你,來談談台灣獨立,好否?」他裝著一個苦瓜臉,笑著答道:「拜託咧,你嘸通害我!」

  

一九八七年四月二十二日,我終於聯絡到上國民黨的頭號敵人,也就是長期領導台獨聯盟的 張燦鍙博士。因為他行蹤不定,為了聯絡他,我可花了一點心血。我把預先擬定的問題,打了傳真出去,給海外某個聯絡的人,等了好久,才得到回音,知道他願意接受我的專訪,我就感到非常興奮。凌晨十二點十分,我在雜誌社接到一通電話,對方說道:

  「我是張燦鍙。」

  「你好,我已經等你足久啊!」
 

 

我懷著興奮的心情,一手抓話筒,一手抓筆,快速把他的話寫了下來,又反覆的問他,「你講的,敢是按呢?」,以便確定對方的講話原意。就這樣,我從凌晨十分一直訪問到一點二十五分,整整一小時又十五分的越洋電話,讓我感受到的,他是一個思維清楚的讀書人,而不是紅毛綠眼的土匪頭子。還有,他講了一口道地的台灣話,許多政治或經濟上專門的術語,能很輕鬆的,以台語表達出來,這一點,就叫我佩服不已,因為當時的我,台語很菜,無法流利的唸報紙,更不用說即席的台語演講。
 

 

整個訪問,張燦鍙強調一個重點,他說:「海外台獨聯盟,要走比民進黨更堅強的路線,這樣獨盟就成了國民黨的首要打擊對象,而間接的保護民進黨。」
 

 

張燦鍙在一九八七年所說的話,時隔四年之後,也就是一九九一年,島內爆發了獨盟事件。當時的民進黨已經通過「台獨黨綱」,而台獨聯盟更是台獨的招牌老店,可是,國民黨當局為了鎮壓,逐漸高漲的台獨運動,就先拿獨盟領導人士開刀,將他們逮捕下獄,而放過民進黨的領導階層。一九九一年的「獨盟事件」,果真應驗了張燦鍙四年前的預言。
 

 

話說回來,我做完了張燦鍙的專訪,雜誌社的編輯部,非常重視這篇訪問稿,而鄭南榕本人更是關心。最後我們將這篇名專訪的標題訂為「建立東方的瑞士」,並且以封面故事刊出。
 

 

雜誌社有位同仁問:「會不會因為這篇,而吃上官司呢?」

「應該不會吧!」我自我安慰答道。
 

 

讓台獨聯盟的首號領袖張燦鍙,直接透過《自由時代》,向台灣人民宣傳台獨主張,這是一個創舉。鄭南榕不去擔心,他會不會再度入獄,完稿的那晚,我又看他咧著滿嘴薰黑的牙,咬著一根香菸,在編輯室裡走來走去,心情好像特別高興,一副那種「老神在在」的態度,有事,我來擔,其他的,你們只管去做吧。
 

 

我們所擔心的事,並未發生。那事直到後來,《自由時代》刊登了許世楷博士的新憲法,國民黨當局再也不忍不下了,才決定把鄭南榕當做叛亂嫌犯,移送法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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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


3-4
海外台灣人運動(上)

 

 

一九八六年,從許信良在海外推動「台灣民主黨」遷黨回台開始,我就對海外的台灣人運動,有很大的興趣。
 

過去,國民黨當局告訴我們,在海外搞台獨的,是叛祖背宗的暴力份子,是為害台灣安定的不法份子。美麗島事件之後,我曾經在電視上,看到一則政府的宣傳相片,上面是一張台獨聯盟領袖張燦鍙的相片,模模糊糊的,隱隱約約看出來,好像是一個紅毛綠眼,獐頭鼠目的土匪頭子。那時,我一看,除了不了解台獨運動是什麼,直接的印象是,「好可怕喔!」

 

一九八六年,島內的反對運動,先是推動五一九綠色行動,再來就是成立「民主進步黨」,這兩波重大事件,在海外,尤其是在美國與日本的台灣同鄉,激起了很大的迴響。這段時間,我也陸陸續續的透過越洋電話或傳真,與海外的台灣同鄉積極聯絡。那時,我心裡一直有個困惑:「為什麼政府口中的通緝犯,卻是說起話來彬彬有禮的博士,或是大學任教的教授?」 

 

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,我有一個異想天開的計畫,那就是,我想要到美國去,以三個月,或半年的時間,寫一本「海外台灣人運動」的書。我說是「異想天開」,那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錢,供我去美國一趟,奔波各地,採訪撰稿,那時,我每個月賺來的薪水,繳繳房租,交給我媽生活費,身上放一些零用的,所剩就不多了,別說是買一張飛機票,甚至留在美國幾個月。

 

「這項寫作計畫,有人會支持我嗎?」我想了一想,「為什麼不說出來呢?只要是夢想,就要說出來,就要去做,曾經有人講過,『偉大的夢想,要經年累月才會實現的。』,既然是這樣,我總得找一個人,把我的夢想說了出來吧。」

 

一九八七年一月一日,我鼓起勇氣,打電話給當時擔任「海外組織」發言人的許丕龍,我跟他說,我有這樣的計畫,不知道海外那方面,那裡可以獲得這樣的經費贊助。聲音極富磁性的許丕龍,二話不說,很爽朗的答道:「真好,我會甲你鬥想看覓。」

 

我很感謝他的熱心,不過,我再補充一句道:「丕龍兄,但是,我已經對外宣佈過,台灣若無解嚴,我就絕對無欲出國。」越洋電話線那端,傳來爽朗的哈哈笑聲,許丕龍連聲說道:「我了解,我了解!……」

 

其實,我那時的心裡很矛盾,我是很想到海外,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,開拓一下視野,免得自己像井底之蛙,可是,自己講出的誓言,我又不得不守住。

 

一月二十一日,我在外頭忙了一天,直到晚上十一點四十分,才踏進家門,我媽媽面色驚慌的,馬上對我說道:「電視有報出來喔,有一對姓蕭的立法委員尪仔某,伊們乎人槍殺,我真驚你也去遐……」

 

我連忙安慰她道:「無啥米代誌啦,免煩惱,彼件甲錢有關,甲咱反對運動無關係啦,……即馬,時代無仝啊!……」

 

真的是時代不一樣了,以前,我還聽過這樣的故事,有兩位台大學生,暗中計畫籌組反對黨,事情爆發了,結果呢,雙雙就從台大校園裡失蹤了。不過,自從黨外的力量逐漸興起,再加上民進黨成立了,國民黨當局要整肅一個異議份子,不再像過去那樣的粗魯,至少也要撲撲司法的「粉底」。雖然如此,老人家看到電視上,發生政治人物遭到槍擊的事件,放心不下,總是難免。

 

對我而言,這些都不算什麼,如果,我每天老是再擔心,發生什麼意外,那麼,我怎麼能夠集中精神,去追求我的目標呢?

 

既然暫時出不去,於是,得到總編輯鄭南榕的支持,我計畫一系列的專訪,越洋訪問海外台灣人運動領袖,從一九八七年三月一直到四月,《自由時代》大幅度的刊出許世楷、彭明敏、洪哲勝、陳唐山、張燦鍙等人的專訪。

 

島內的反對運動,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八日民進黨成立之後,終於告一個段落,而反對運動人士,下一波的目標,是要求解除戒嚴,這也是新生的民進黨,所接下最重要的棒子。但是,台灣獨立這個議題,國民黨政權禁令高懸,少數的反對運動領袖,只能在私下的場合,相互交換意見而已,他們不得也不敢在公開場合,訴諸民眾。

 

這階段的《自由時代》就扮演一個衝破「台獨」禁忌的火車頭,一篇又一篇的海外運動人士的專訪,台灣獨立的主張,開始流入島內的反對運動人士,及廣大的讀者群。

 

三月十一日,我聯絡上彭明敏 教授。訪問中,我直接問他:「彭教授,你何時才會返來?」


彭明敏很感傷的答道:「我老母佇一九八五年過身,我想欲返去,伊們無欲
乎我返去,所以,我也無法度返去見我老母,……我是一個通緝犯,……」。
  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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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白鷺鷥盧修一(19411998


◎ 文字整理:邱斐顯 
           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  

 

◎ 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p.256~257


盧修一一生最感人的地方,是他的愛心與正義感。他參政的目的,是「以知識份子的良知拿回台灣歷史之詮釋權」、「以實際行動用心愛台灣」,進而建立「新而獨立的國家」。他參政的態度是,「正直、專業、清廉」。他終其一生,貫徹了「台灣第一、人民做主、弱勢優先」的政治理念。

 

在學術上,盧修一是一個擇善固執的政治學教授。在推動民主運動的過程中,盧修一是一個熱情浪漫的政治家。在國會殿堂中,盧修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政治頑童。在個人的生命歷程中,盧修一用心熱愛家人、熱愛鄉土、熱愛台灣。盧修一抱著「為了照顧弱勢人民、申張社會正義」的理念而從政。他喜歡自喻為一隻「白鷺鷥」,在立委任內也提攜了不少後進,更成立「白鷺鷥連線」,後又成立「白鷺鷥文教基金會」,致力推廣台灣本土文化與音樂。


 

盧修一,1941年生於台北縣三芝鄉北新庄。六歲喪父,家境困窘。政治大學畢業、文化大學政治研究所碩士。1969年,獲得法國巴黎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。1975年返台,受聘於文化大學政治系專任副教授,並兼任行政管理系主任暨推廣教育中心主任。


 

19831月,盧修一在文化大學政治系主任任內,因與台獨前輩史明通信,而被懷疑涉嫌台獨案件,遭警備總部羅織罪名,由調查局逮捕後,被判三年感化教育,於19833月起拘禁在土城的台灣仁愛教育實驗所。19863月期滿出獄後,獲聘為清華大學副教授。1988年,應民進黨主席姚嘉文的邀請,出任民進黨外交部主任。


 

1989年立法委員選舉,盧修一決定在自己的故鄉台北縣參選立委。他加入「新國家連線」,與連線成員共同提出「建立東方瑞士」的台獨政見,以新國家建築師自許,並以第一高票當選。至1995年為止,盧修一連選連任三屆立委,先後獲社運團體、國會記者及媒體民調評鑑為表現優異的立委。任內尤以擔任法治、內政委員會召集委員,折衝議壇,推動法制民主等法案,促進議會民主政治之發展,績效昭彰,時論譽美。




 

由於台北縣的民進黨支持者很多,盧修一又樂於提攜後進,因此他和新潮流系的子弟兵共組「白鷺鷥連線」,以「正直、專業、清廉」作為聯線成員參選公職的基本需求,不斷協助民進黨累積地方上的資源。賴勁麟、李文忠、林錫耀、陳景峻、陳世榮、陳文治、沈發惠等人都是他帶出來的「小白鷺鷥」。


 

1993年,盧修一與他的妻子——音樂家陳郁秀女士,成立「白鷺鷥文教基金會」,致力推動本土文化,整理台灣音樂史料、出版及發表等等工作。1995年,「白鷺鷥文教基金會」舉辦「台灣音樂一百年」系列活動,成果豐碩。


 

1995年,盧修一發現罹患肺腺癌之後,進入和信治癌中心醫院接受治療。在三年艱辛的抗癌路上,盧修一始終不改其達觀開朗的個性,憑著堅毅的意志,勇敢面對癌症。1997724日,熱愛台灣的盧修一,不顧身體的病痛,堅毅地完成其生前攀登台灣第一高峰「玉山」的願望。


 

19971128,台北縣長選前之夜,因為接受癌症化學治療影響視力、聽力、平衡感的盧修一,不顧醫師的勸阻,親自出席台北縣長候選人蘇貞昌在板橋市的最後一場造勢晚會。

 

由於一來感慨自己無法再為選民服務,因病不得不放棄參選台北縣長的夢想,二來擔心國民黨在台北縣的選情看好,將剝奪民進黨繼續在北縣執政的機會,在競選演講台上因病而顯得弱不禁風的盧修一,突然向在場的數萬群眾,演出「深情一跪」,拜託選民為蘇貞昌拉票。盧修一的「驚天一跪」,透過當晚的電視新聞不斷地重播,深深地感動了台北縣的選民,也扭轉了當年台北縣的縣長選情。

 

1997年底病危時,盧修一仍不忘關懷器官移植患者,因而囑咐他的夫人陳郁秀積極舉辦「關懷生命、關懷社會」的慈善音樂會,以推動國人捐贈器官之觀念,更呼籲政府將此醫療行為納入健保。199871日,此案終於正式納入健保。

 

199886日,努力與癌症搏鬥數年的盧修一,安詳地走出人生的舞台,步入台灣歷史之中,留給敬愛他的台灣人民無限的追思與懷念。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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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圖片來源: http://www.egretfnd.org.tw/lu/mobi0411.htm


深情之愛----懷念盧修一立委

盧修一生前的頭銜很多,但是在我認識他的十年裡,我習慣以「盧教授」來稱呼他。從我踏入社會的第二年,一直到我結婚、生子、甚至面臨重大病變,盧教授一直給我莫大的鼓勵和幫助。幾天前,從我的一堆結婚照片中,翻出兩張陳郁秀老師用筷子餵盧教授吃湯圓的照片,看得真的叫人不得不感傷。 


一九八八年五月,「五二○事件」剛過,我進入當時民進黨的機關刊物
------《民進報》(周刊)工作,擔任採訪編輯。那時候,盧教授在民進黨中央黨部擔任外交部主任。我們彼此曾經共事了一段時間。在所有的黨務工作人員中,盧教授是少有的一個職稱雖高,卻能放下身段,和我們這群年輕的刊物編輯們打成一片的「主任」。
 


一九八九年,盧教授決定投入選舉行列,在他的故鄉台北縣參選立委。那年,民進黨中央黨部的不少幹部都投入選舉,我因工作之便,就近參與民進報總編輯謝明達的台北市議員選舉陣營。從黨外參選的經驗而言,反對黨的選舉向來首重文宣。盧教授則找江蓋世做為他的文宣大將。
 

蓋世和我在一次餐會中認識,接下來,我們一邊忙助選,一邊談戀愛。選舉結束後,皆大歡喜,上榜者眾,落榜者希。這是解嚴後第一次選舉,民進黨在國會的勢力大增。盧教授更是以台北縣第一高票拔得頭籌,從此展開他的政治生涯。






一九九○年初,我加入新國會聯合辦公室,擔任盧修一、葉菊蘭、洪奇昌、戴振耀等立委的聯合助理。於是我有更多機會和盧教授共事。一九九○年中,我決定到英國進修社會學碩士,盧教授則以留學歐洲的經驗,鼓勵我出國深造。
 

一九九一年,我拿到碩士回來。然而,我和蓋世之間有了波折,我們分手了。 盧教授知道後,怕我被失戀的心情擊倒,故意安慰我說:「不要太難過!有失敗的經驗也不錯!我是失戀後才認識陳郁秀老師的,妳看,『好康的,都在後壁!』」


一九九三年,我和蓋世克服了一些感情波折後,決定重新開始我們的交往。有一回,我和蓋世去看一個畫展,碰巧被盧教授和陳郁秀老師遇上了,盧教授笑著問我們說:「你們又在一起了啊?」就這樣,一九九三年十一月,我和蓋世的婚禮上,便請盧教授和陳老師當證婚人。


由於和盧教授熟稔,盧教授在一九九二年與一九九五年競選二、三度立委連任前,打算出版他的書時,蓋世、我,和小邱都成了他的最佳編輯人選。一旦我們答應幫盧教授編書,他幾乎是完全放心地交給我們編輯。《蘆葦與劍》、《白鷺鷥之歌》、《盧修一問政選集》,與《盧修一的性情世界》等書,就是這樣由小邱、蓋世和我,與盧教授的助理們共同完成編輯工作的。
 


一九九四年,蓋世第一次參選台北市議員。盧教授對蓋世的幫忙不餘遺力,幾乎到了無役不與的地步,只要事先告訴他,他再忙也會抽空出席。蓋世順利當上議員之後,陸陸續續辦了好幾次募款餐會,盧教授每次都是餐會的席上貴賓。



一九九六年五月,我在仁愛醫院生產。雖然生產不是生病,但這畢竟是我生平第一次住院。雖然最親近的家人都來關心,我卻很想見見住在離醫院很近的盧教授和陳老師。我打電話到他們家去留話,以為他們忙,頂多回個電話就夠了,沒想到盧教授和陳老師真的撥空來看我。「開始當父母了,以後要操心的事多得很呢!」


其實,我們不是不知道盧教授的病。只是,我們越熟稔,越不知如何啟口問他病況。誠如一些好友說的,「問也不是,不問也不是!」
 


一九九七年的十月中,蓋世和我帶著一歲多的女兒佳盈,到盧教授的家裡去探望他。看見小小訪客來訪,他童心未泯地帶著佳盈在屋裡,看看金魚、看看烏龜。他擔心佳盈怕生,趕緊從他的擺飾中,找了一個掌心大小的「音樂旋轉象」送給佳盈,而且還去房裡把小兒子佳德找來和佳盈玩球。
 


教授對我表示,他的聽力已因化療之故而受損,坐在電話旁也聽不見電話鈴響,而且走起路來也是搖搖晃晃的。我們聽了心裡難過,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時,他卻又轉移話題,帶我們到他的書房去,告訴我們,他現在花比較多的時間,看看自己愛看的書,寫寫自己喜歡的字。


他拿起自己已寫好的墨寶
------中國古書「樂毅論」中的一段文字------「伊尹放大甲而不疑,大甲受放而不怨,是存大業於至公,而以天下為心者也。」硬是要塞給我,並且告訴我這段文字其中的寓意,似乎在暗示我他無法實踐的抱負。我知道,他在政壇努力這麼久,這場病真是讓他有志不能伸。我的眼睛看到書房另一角落有一幅墨寶,上面寫著------「深情之愛」,這才是我所想要的,盧教授向來浪漫出名,他和陳郁秀老師兩夫妻的感情正如這四個字,而我希望,我和蓋世也是如此。我和盧教授為了墨寶討價還價,最後他說:「妳一定要收這幅大的,我才要附送妳這幅小的。」


 
圖片來源:http://www.egretfnd.org.tw/lu/mobi0508.htm

 
十一月底,縣市長改選前夕,我和蓋世在電視上,看見盧教授瘦骨嶙峋地在寒風飄搖中,向台北縣的選民跪票。頓時覺得好心酸!我才和蓋世討論要找個時間去探視盧教授,誰知道,就在選舉當天,我自己也病了,進醫院門診後就被醫師強留下來。
 


渡過了一個很難熬的週末之後,我從仁愛醫院轉到台大醫院。原本我和蓋世決定不對外表示我生病住院的事,然而,當時,台北市長陳水扁與社會局長陳菊還是來了。我問菊姐,「怎麼會知道我生病住院?」
 


 菊姐說:「盧修一在八樓病房,是他告訴我們的。」我很訝異,盧教授自己都得住院做化療,怎麼還是消息那麼靈通?我對菊姐說,我很想去看盧教授,但是包括她、蓋世,和阿扁市長都反對。他們都不忍讓兩個癌症病人互相見面後更加難過。我和盧教授只好寫卡片互相為對方加油打氣。  


 
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下旬,蓋世的募款餐會,我人尚在醫院,無法出席。事後,無意中從蓋世的日記中,看到一段話:「今年的募款餐會,有兩個人無法出席,讓我非常難過。一個是我最敬愛的立委盧修一,一個是我最親愛的牽手邱斐顯。老天真是會捉弄人。」這段話讓我頓時眼淚奪眶而出。


十二月底,我出院後,狀況比較好。反而從電視上得知盧教授的病況不穩,我只能擔心他,也不能為他做些什麼。三月初的祈福晚會過後,輾轉得知盧教授的病況較佳,我也替他高興。
 
 


最後一次看到盧教授,是在今年四月中旬。我正在等著一有空病房就要做第二階段化療。趁著空檔,蓋世和我帶著佳盈到關渡的和信醫院去看看盧教授。走到病房走廊,蓋世先進病房,我帶著佳盈走在後面。快兩歲的佳盈向來活潑外向,這回卻出其反常,在走廊上搖頭搖手,大聲用她的童言稚語說:「啊,不要哇!」
 


我在走廊上好心急,這不是我預期的。我抱起佳盈,快步走近病房門口,佳盈瞥見盧教授因化療而掉髮成光頭的模樣,更是抗拒進病房。換蓋世接手來抱佳盈,也是一樣的結果。我趕緊拿出包包裡的「音樂旋轉象」,交給盧教授,試圖喚起佳盈半年前的記憶,讓她把「音樂旋轉象」和「盧伯伯」聯想在一起。
 


我擔心盧教授會因這一景而傷情,沒想到,他在病床上拼命動腦想法子誘導佳盈進病房。他拿起一隻扇子,上頭放著「音樂旋轉象」,用另一隻手向佳盈招啊招的。盧教授真是用心,只要有小孩在身邊,他一定會盡全心和小孩互動,即使他人在病床上也是如此。佳盈在他的努力之下,終於解下戒心來和「盧伯伯」握握手,玩一玩。


就如陳郁秀老師所言,對盧教授的去世,心中有著百般的「捨不得」。這種「捨不得」的感覺,除了陳老師之外,所有疼愛盧教授和被盧教授疼愛的人,也都心有戚戚焉。當我自己也和盧教授一樣,需要拿出勇氣來和癌症做長期抗戰時,我總會想到盧教授在自己病中還不忘關心我。我覺得,生命是無常的,有時,一個意外就足以改變人的一生。人活著時,如果能盡力去關愛更多人,那麼,他的生命就夠豐富了。
 
 (邱斐顯執筆於台大醫院第三階段化療中,一九九八年九月十五日。)


 
註:本文中有部分段落,已收錄於《生命的禮讚-- 盧修一博士紀念文集》一書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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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三協成餅舖看到了盧修一伯伯


暑假中,女兒安親班的 老師,為學生安排了一些戶外活動。有一回,老師帶著學生,從新店市公所的捷運站,搭乘新店
淡水線的捷運,到淡水去玩。


那一天回到家,我問她,到淡水去,有什麼特別的事可分享的?她說,老師帶著他們在老街走一走,有的學生吃著淡水阿給,有的學生買了阿婆鐵蛋,他們也去參觀了一個陳列許多奇怪生物的博物館。

 

 

她接著說:「媽媽,我們也去參觀三協成餅舖。」

「哦?是嗎?」我想,帶小孩參觀食品製造工廠,也是一種不錯的教育。

「妳猜,我在店裡看到誰?」她突然這樣問我。

「誰?」我無從猜起。女兒(11歲)這個年紀,常常動不動就出一個問題來問我。

 

 

「我在三協成餅舖看到了盧修一伯伯。」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,換我愣住了。

「怎麼說?」

「店裡的牆上,有盧修一伯伯的照片。」

 

 

女兒這麼一說,把我對盧修一的回憶,再度從腦海中喚起。時光飛逝,他已過世九年了。我想起將近十年前,我們同在台大醫院的病房裡抗癌的時光;我想起十九年前,我們同在民進黨中央黨部共事的時光;我想起十三年前,他為蓋世的選舉站台的時光;我想起我們一家三口到他家裡看他、到和信醫院病房看他的點點滴滴……

 

 

我找出了以前我在台大病房裡,所寫的紀念盧修一的文章。此刻,我將這篇文章放在部落格裡,只能聊表我對他的敬意和思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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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

3-3民進黨成立了(下)

 

 

民主進步黨真的成立了,許多在街頭風吹雨打,或鎮暴警察棍棒交加,依然勇往直前的黨外黨工,聽到這個消息,錯愕一陣,真的不敢相信,那些黨外公職,居然是玩真的,訝異之後,是無限的狂喜,這證明了,權利是要自己去爭取,而不是向統治者搖尾乞憐而來的。

 

 

面對這樣突然的改變,我除了高興組黨成功,卻有一點失落。因為當時我多盼望,我們能用「台灣民主黨」這個黨外,有台灣兩個字,可以跟中國做個區隔,我並不是要一個台灣至上,狹隘的地域觀念掛帥的民族主義政黨,但是,至少「台灣民主黨」,可以跟中國國民黨有決然的「市場區隔」,一個是台灣,一個是中國,再則,民主這兩個字,本身就意涵著相互尊重、相互包容,民主是跟民族優越的概念,兩相排斥的。可是,既然大家已經決定,用「民主進步黨」作我們的黨名,身為一個黨外人士,我當然要接受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

兵介仕,一九五六年生,台南市人,輔大哲學研究所,他比我晚幾個月加入「自由時代」雜誌社,我們兩個常常一起跑新聞,一起討論黨外組黨的策略及台灣未來的發展。民進黨成立那晚,我們一起跑這條頭條新聞。
 

 

那晚,兵介仕看出我內心的矛盾,就拉我到旁邊,語重心長的勸我:「民進黨成立了,你應該調整腳步,……『台灣民主黨』是海外的,你的根在台灣,你不應該老是靠外力。……」我聽了他的話,答應他,我會好好的思考,下一步該怎麼走。
 

 

九月二十九日,在海外的許信良「台灣民主黨建黨委員會」,正式對外宣佈,因為民主進步黨成立了,原來的建黨委員會,就改為「民主進步黨海外組織」,這個組織將訂於一九八六年十月四日在美國舉行成立大會。
 

 

聽到這個消息,我馬上接受事實,又為自己打氣:「台灣民主黨已經不存在了,你跟陳萬富的組黨行軍,已經是昨日的流水,……你與鄭南榕所推動的台灣民主黨遷黨回台運動,已成昨日黃花了……。不要老是回首過去的歷史,而應該往前挑戰下一個權威柵欄,繼續往前跳吧!……」
 

 

九月三十日,我整天都待在家裡,那兒也不去,整個人完全放鬆,聽聽英語錄音帶,做為消遣,就這樣,我過了輕鬆的一天……。正當我準備好好輕鬆幾天,十月二日晚上十一點二十分,有一個人,打電話到我家來,我不在家,我媽媽接的,那位陌生男子通知了我一件事情:「陳萬富被捕了!」
 

 

第二天,我搭國光號趕到高雄。這天晚上,楊金海的女兒,當時的高雄縣議員楊雅雲,他們的服務處,為這個事件舉辦了一場「陳萬富官司說明會」。
 

 

首先,我去找陳萬富的朋友劉文福,他是前岡山鎮民代表,以及陳正毅、蔡福仲等人,聽他們說明,我才了解,陳萬富一直投靠在劉文福那裡,只要國民黨做了什麼錯事,陳萬富就召集了幾個人,甚至單槍匹馬,在馬路上公然的示威行軍,也曾陸陸續續發生數起肢體衝突,而遭警察函送法辦,而警方在屢傳不到之下,便在十月二日早上八點,將他逮捕歸案。陳萬富就被羈押,一直到十月九日,我人在台北,突然接到他的電話:「蓋世,我返來啊!……」



「返來就好,後擺著愛記著,咱甘願乎伊們
掠,嘸通甲伊們相打,……咱那無辜入獄,咱才有力量,那是甲伊們起衝突,打來打去,最後吃虧是咱……」我嘗試用甘地的話,來去撫平他心中的憤怒。


 


他就是成百上千基層黨外黨工的縮影,當黨外的領袖,高站講台,揮舞拳頭,聲嘶力竭,控訴國民黨時,常常一時忘情,而喊出「衝啊!打倒國民黨!」、「我嘸驚關,嘸驚死,逐家衝啊!」,可是,這些領袖,他們比起一般的黨工,知道法律的分際,他們可能喊了一喊,情緒發洩了,群眾獻給他們狂熱的歡呼,然後事情就過去了,然而,有些基層黨工,誤以為這些領袖的呼籲是真心的,再加上群眾運動所激發出來的集體情緒,使的他們失去了控制,而跟警察對幹起來。當黨外領袖政治受難,他們的頭上會增加英雄的光圈,但基層的黨工被揍、被抓、被關,所留下來的,很可能是冷冷清清的鐵窗生涯,或遭到家人的誤解,或被左鄰右舍的人看成是破壞社會的歹徒……。

 

 

因著這個緣故,在我往後幾年的群眾運動生涯,我更積極的鼓吹甘地的非暴力精神,我實在不願意看到,那些共同在街頭戰鬥的黨外黨工,因著「不教而上陣」,胡裡胡塗被抓了,事前心理沒有任何準備,抗爭過程中,又沒有適當的指揮控制,而被抓被關,那些不幸事件,常給他們的家人帶來莫大的打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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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雨新百年冥誕 VS 蔣介石百年冥誕

邱斐顯

2007810,我和小邱(郭雨新百年冥誕影像展策展人:邱萬興)到鄭南榕基金會的圖書館,為了讓「黨外祖師爺--郭雨新百年冥誕影像展」的資料更加豐富,他埋首找照片,我低頭找文章,我們分工合作,盡力搜尋19858月黨外雜誌有關郭雨新逝世後移靈回台的雜誌報導。
 

 

 

找著找著,我看到《開拓時代》雜誌第145期(出刊日期19841110日),有一篇報導,作者署名是陳明遠,篇名為宋美齡漫長的十分鐘--蔣介石百年冥誕紀念會現場報導〉。

這篇文章之所以引起我的興趣,因為明天2007820日,就在同一個場地,將要舉辦的是黨外祖師爺--郭雨新的百年冥誕紀念會,我想把它拿來對比一番。


早期黨外雜誌,為了吸引讀者,有時標題聳動驚人,有時內容添油加醋,我不敢保證這一篇文章的內容十分真確,但是如果純粹就歷史的角度來看這篇文章,那真是再有趣不過了。以下是該文部分內容:

 


紀念會要抓叛亂份子


今年十月卅一日是蔣介石「百年冥誕」,有關單位照例在中正紀念堂舉行盛大的紀念會,與往年不同的是,他的遺孀蔣宋美齡自美返台主持典禮。……
  

 

 

 

……當天早上七時許,中正紀念堂的四周,早已佈滿近千個便衣特務,他們理著平頭,手拿對講機,神情緊張,全面戒備,原來他們接獲上級命令:據聞將有一群黨外人士前來滋事,舉辦「一○三一烈火行動」。


其實,發起「一○三一烈火行動」的「自由台灣雜誌社」早已關門,而其總編輯吳祥輝亦曾以書面通知各家黨外雜誌,宣佈取消該一行動。可是一向自認消息靈通的情治單位,仍然神經過敏,但最後仍撲了空。在散會之後,竟還有不知究裡的國民黨黨官還在頻頻追問:「那些叛亂份子有沒有來燒黨證?」


中正紀念堂有四個大門,但全都封閉,參加紀念會的人員,必須由旁邊的側門排隊進入,因為側門站有三、四個便衣特務,逐一檢查證件(上面印有蔣介石銅像的徽章),有佩帶證件的人方准進入,否則一律謝絕參觀,以致於有許多人都被阻擋在門外。即使是擁有證件得以進入的人,也不准攜帶任何東西,如有雨傘、皮包及相機之類的東西,都必須寄交情治人員保管。


當天參加紀念會的人員,除了高級官員和少數華僑以外,絕大部份是學生和公務員,但這些學生和公務員有許多是被強迫而來的。學生們在校規和教官的恐嚇下,不敢不來充場面;而公務員是由各機關的黨部所發動,規定要點名,七點前就要在各單位集合完畢,手執國旗搭專車前往,不過比學生幸運的是,他們於散會後,便可向各單位會計部門領取五百元的「出席費」。……


當年,台灣社會尚未解嚴,一切集會、遊行活動,只有國民黨自己能辦。負責傳遞消息的大眾媒體中,電視台只有三家,聲音、影像都是如出一轍,而絕大多數的報紙,則是國民黨的傳聲筒。這篇黨外雜誌的現場報導,寫得栩栩如生,但究竟有幾分是事實真相,其實已不可考。有趣的是,二十多年前,蔣介石這個獨裁者的百年冥誕紀念會,竟是以如此方式動員公務員與學生參加活動。


當年,我只是一個大二學生,因為我對國民黨政權向來沒什麼好感,即使他們有任何大型活動,我也沒興趣去了解活動的內容。
 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今年,「黨外祖師爺--郭雨新百年冥誕影像展」不一樣。中正紀念堂已改名為台灣民主紀念館,郭雨新這位畢生為台灣人民服務的黨外祖師爺,對台灣民主的貢獻的確有其重要性,主辦單位在該館內為郭雨新舉辦百年冥誕,有其重大的意義。而我也為這位黨外民主前輩的百年冥誕,盡了一點「文字整理」工作的棉薄小力。

 


今年,由於總統會到場,該有的安全檢查不會少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不會再有什麼便衣特務監視蒐證,不會有什麼相機、皮包、雨傘不准攜入的荒謬陋規,更不會有公務員或學生被迫參加……,還可以為全台灣的納稅人省下很多錢……,因為當年公務員出席費一人五百元……。
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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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  

 

第三章狂飆  

 

3-3民進黨成立了(中)

 

我們是流許多汗,我們是整晚站得腰酸背痛,又蹲得兩腳發麻,可是我一想到今晚偉大的直銷效果,疲倦?口渴?被人當做乞丐?給人瞧不起?讓人當做神經病?哈!這些感覺,通通沒有!我只想到,我們正在做一樁了不起的事情,當全國的黨外菁英八方會風雲,來自各地的民眾,擁抱著共同的組黨美夢,發出「組黨!組黨!組黨!」的怒吼,我們比大家更往前踏出一步!憑著我們高舉的海報,雖然我們沒有說出半句話,可是我的心底卻聲嘶力竭的吶喊:「組黨,對啦!就是愛組『台灣民主黨』啦!……」
 

 

那天晚上,收拾收拾之後,我跟陳萬富說聲再見,然後,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,返回家裡,明天,對的!明天,報紙一定會寫的,「台灣民主黨」這五個字,還有我們的名字,一定會上報的。
 

 

第二天,我買了幾份報紙,中山國小的「組黨說明會」,哇,大幅度的報導!可是,我從第一版看到最後一版,沒有,我們的「台灣民主黨」的訴求,沒有提到半個字……。
 

 

後來,我在偶然的一個機會裡,看到一份專門報導影劇黑道等新聞的娛樂雜誌裡頭,居然也報導中山國小「組黨說明會」,文章中,還附有一張新聞相片,照片中的我跟陳萬富,兩人手持海報,活像兩個稻草人,聳立在一片蹲坐的人海中。
 

 

看了新聞相片,我本來應該高興一下,可是,讀過了那篇報導,卻只有苦笑的份了,因為那是在罵黨外人士,而把我們的相片,拿來當做抹黑辱罵的對象……。
 

 

罵吧,隨你們罵吧,總有一天,屬於台灣的政黨,一定會成立,我又自我打氣,重建信心,眼看未來。
 

 

往後一個月,國民黨當局不斷老調重彈,恐嚇黨外人士,假使組黨的話,會遭到怎樣不利的後果,而黨外公政會與黨外編聯會,則不斷對外宣稱,組黨是我們人民的權利,我們一定要組黨!
 

 

為了因應一九八六年底的大選,由黨外公政會與編聯會的領導幹部,所籌組的全國黨外後援會,訂於九月二十八日,在台北圓山大飯店召開大會,研擬競選綱領,並推薦全國黨外的候選人。
 

 

會議召開前夕,黨外圈內就流傳著這句風聲,「黨外甘敢組黨否?」不管是真是假,許多媒體記者,蜂擁而至,但是主辦單位關起門來開會,讓許多記者在會場外枯坐苦等,偶爾遇到與會代表,出來上上廁所,記者便抓到空檔,上前詢問,有的口風很緊,有的卻露出一點訊息,「阮即馬塊討論重大代誌喔!」
 

 

那時,我與雜誌社的同仁林乾義、兵介仕、郭文宏等人,也懷著興奮的心情,守在外頭。欲組黨啦,即馬塊討論黨名啊!」有人傳來這個消息,守在外頭的記者,又是一陣騷動,有的黨外記者,簡直不太相信,事情來得這麼快,連聲喃喃自語道:「甘按呢?敢是真的喔?」
 

 

後來我才知道,全國黨外領導幹部,暗中推選出一個「組黨小組」,固定在姚嘉文位於忠孝東路的家裡,召開組黨小組會議,討論黨綱、黨章等相關事宜。而這個台灣本土反對運動,第一個產生出來的反對黨,究竟要用什麼黨名?組黨小組將這個問題,提交九二八的大會決定。
 

 

在大會中,有關黨名的爭論,花了不少時間,雖然也有人提出,許信良已經在海外發起「台灣民主黨」組黨運動,那麼,就乾脆用台灣民主黨,可是,與會代表又有人反對,擔心黨外上面掛著「台灣」兩個字,會讓人有狹隘的地域觀念,要想吸收外省人士入黨,會比較困難,而影響到未來的發展。
 

 

最後,謝長廷極力主張的「民主進步黨」,普獲與會代表的支持,於是,就在下午六點零五分,大會正式通過決議,就採用「民主進步黨」這個黨名,與會代表一百三十二人,通通都連署了這項組黨聲明,而成了當然的創黨黨員。
 

 

大會在一陣歡呼鼓掌之後,由大會主席費希平與組黨小組成員,馬上召開記者招待會。費希平面露微笑,氣定神閒的正式宣佈:「民主進步黨正式成立了!」
 

 

大會結束之後,因圓山飯店租借的時間已到,只好再轉移陣地,到環亞飯店,繼續選舉黨的中執委與中評委,然後,剛誕生的中執會與中評會,再全體移師到位於仁愛路與敦化南路交叉的圓環邊,由黨外人士蘇治芬所開的元穠茶藝館,繼續投票選舉黨主席,經過一番錯綜複雜的政治角力,江鵬堅當選了。
 

 

江鵬堅不具派系色彩,又沒有強有力的群眾組織,但在五一九綠色行動那場示威,他擔任總領隊,又信守「一屆立委,終身黨外」的政治承諾,因此,在新潮流系強力支持之下,打敗了康系所支持的費希平委員,而榮登了民進黨創黨主席的寶座。 

 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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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

3-3民進黨成立了(上)

  

 

一九八六年是大選年,年底有立委選舉,隨著選舉的到臨,島內黨外組黨的鼓聲,愈來愈密集,愈來愈響。流亡海外的許信良,他在美國推動籌組「台灣民主黨」,並打算在年底大選之前「遷黨回台」。 

 


雖然內有國民黨的恐嚇,不得組黨,外有許信良的台灣民主黨「遷黨回台」運動,
島內的黨外人士,仍然依照自己的鼓聲,踩出組黨的步伐。
 

 

一九八六年八月十五日,全國黨外後援會,在台北市中山國小,舉行「組黨說明會」。這一場說明會,幾乎集結了黨外陣營的全部菁英,大家卯足了勁,動員群眾,當天晚上,中山國小的操場大爆滿,一樓教室的走廊,也擠滿了群眾,由學校大門到操場的一小段路,人潮如流水,川流不息,無疑的,這是一場盛況空前的群眾集會,更重要的,在這場集會中,黨外陣營傳遞了一項訊息:「我們將要組黨了!」
 

 

我不放棄這大好的機會,又跟陳萬富約好,走吧,就在這天晚上,我們到群眾場合,去鼓吹台灣民主黨。
 

 

當天晚上,我跟陳萬富兩人,都穿著綠色的背心,我們製做了兩張保麗龍板的海報,他拿一張,上面畫著一幅「黨旗」,那是我們自己設計的,以一個白底的V字三角塊,中間放著一個綠台灣,左右畫上兩個綠色三角塊,構成了一幅簡單的幾何圖形,而我則拿著一張標語,上面用斗大的標語,寫了七個大字:
 

 

    「台灣民主黨   甘地精神」 
 

 

我們兩個人,頭上綁著綠布條,身披綠背心,手上各拿全開的保麗龍海報,就這樣,我們在說明會場穿梭來穿梭去,當演講會正在進行時,講台前的群眾,都席地而坐,聆聽演講,我跟陳萬富兩人,為了想讓記者拍照,就稍微擠到前面,鎂光燈閃了幾下,可是,我看到站在台上的某位公職,面露嫌惡的樣子,我想想,照到相就好,只要能讓人家知道,我們希望趕快組黨,台灣民主黨是我們的一個選擇,這樣就夠了,我們也不想再站在群眾場裡,晃來晃去,妨害人家聽演講的視線,於是我跟陳萬富說:「行啦,咱來去頭前入口的所在,佇彼靜坐,卡免乎人討厭。」
 

 

於是,我們兩個人,穿過黑壓壓的人群,走出操場,來到一個走廊的入口處,把標語放在地上,兩人席地而坐,我擦擦額頭的汗,伸展一下發酸的雙腿,就蹲在那裡,兩隻眼睛看著,來來往往的民眾,從我的面前走過,偶爾我聽到,背後的操場,響來震天價響的群眾歡呼聲,好像是什麼黨外公職明星又到了吧。而我們兩個人就一直蹲在那裡,很多人經過我們面前,有的瞄一下,有的看我們幾眼,我猜想,我們那時的模樣,活像蹲坐廟口的乞丐……。

 


我們又熱又渴,全身汗如雨下,身邊又沒半瓶飲料,那時,蹲在那裡,也累得不想離開原地,跑去買一瓶礦泉水……。來來往往的民眾,進來時,一心趕快進場,共赴盛會,出去時,大概是因為夜深了,人也累了,想匆匆忙忙的趕回家去,因此,來來去去的人潮,雖然洶湧,卻難得看到幾位熟識的朋友,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……。
 

 

我們不知道蹲在那裡多久,突然,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,走到我們的面前,停了下來,向我們問好。他長得是什麼樣子,事隔多年,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,我只記得他很親切的對我們說道:「恁兩個辛苦啊,我真佩服恁的精神!」
 

 

他跟我們說了幾句話,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千塊,說是要贊助我們兩個人,運動的經費,然後,他就匆匆的走進會場裡面,消失在人群之中……。
 

 

我把那位熱心的民眾,所捐的一千元,交給陳萬富,讓他做旅費,因為他目前沒有工作,他從高雄北上台北,來參加活動,是向朋友借錢當旅費的。
 

 

夜深了,曲終人也散了,我們也準備收拾起道具,打道回府。我看到人群散去,心裡充滿了無比的信心,為什麼呢?我手裡拿的那張保麗龍海報,上面七個字「台灣民主黨/甘地精神」,這一場,少說有三萬人的群眾大會,扣掉來來去去的不算,光是我跟陳萬富兩人,高舉海報,走在中山國小操場裡面,至少有一萬人以上,看到我們手拿的標語,與那幅自畫的台灣民主黨黨旗,還有什麼行銷,比我們這種現場直銷來得更有效呢?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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