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抱獨立建國夢想—李鎮源(1951~2001 


◎文字整理:邱斐顯  

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 
 

◎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  

p.150~151



李鎮源院士,台灣醫學界的大老,國際知名之藥理學家。早年貢獻心力、時間於蛇毒研究的醫學領域,晚年則是積極投身於台灣民主、獨立運動之洪流。他堅持理念、絕不妥協、毫無怨尤的精神,猶如一頭雄獅,威武不屈,鎮定從容,自自然然洋溢出一股尊貴的台灣人氣質。


李鎮源院士年輕求學時,是日治時代台北帝國大學(即現今的台灣大學)醫學部第一屆醫學生。一進入醫學院,李鎮源就全心投入「基礎醫學」之研究,他利用暑假時間到解剖研究室做實驗,並發表了生平第一篇學術論文。畢業後,李鎮源繼續追隨台灣醫學之父杜聰明,致力於「台灣產毒蛇的毒物學研究」。李鎮源對「蛇毒」的研究早為國際醫界所肯定,因此膺選為中研院院士,並獲國際毒素學會頒最高榮譽的「雷迪獎」。1985年,李鎮源更出任國際毒素學會會長。



李鎮源擔任台大醫學院院長期間,大力提倡專業制度,廢止台大醫師夜間開業及收取紅包的陋規,扭轉了台大醫學院及台灣醫界的不良風氣。這些重大改革,如果不是憑藉著他對理想的堅持及實踐勇氣,是無法做到的。



國民黨來台主政後,1950年的「台北市工委會」案,國民黨特務利用「言論禁制」的白色恐怖,強行帶走了好幾位台大醫師,其中包括他的好朋友許強(被捕後不久就被槍決)和妹婿胡鑫麟(坐牢多年)。這件事在他的心中烙下很深的陰影。



1987年,陳永興、李勝雄和鄭南榕,開始發起「二二八公義和平運動」,要求政府為二二八事件平反。陳永興因此開始與李鎮源有所接觸。1989年,李鎮源曾悄悄到為追求「百分之百言論自由」殉死的鄭南榕之靈堂行禮致意。



很多人以為李鎮源是從「一○○行動聯盟」才開始從醫學界轉入對政治及社會關懷的。事實上,身為一位師長,他對台大學生的愛護是很重要的觸發劑。他對很多台大醫學院畢業後出國的留學生,因被國民黨列入黑名單而不能回台貢獻所學的事,深感痛心。尤其是在19919月初,到土城看守所探望李應元、郭倍宏等人之後,終於使他對國民黨潛藏於內心數十年的怒火,一發不可收拾。1991109日 ,「一○○行動聯盟」在台大醫學院基礎大樓前的抗爭,年邁的他行動並不落人後。



李鎮源在退休後的日子幾乎是以生命相許,無私地奉獻給台灣社會。他除了積極參與「廢除刑法一○○條」行動之外,也號召 全台 醫師、成立並組織「醫界聯盟」,提倡台灣本土文化、鼓吹台灣重返世界衛生組織(WHO)及加入聯合國、支持「一台一中」運動,推動台灣正名運動、台灣建國運動,甚至籌組成立「台灣建國黨」。



2000年,台灣第二屆總統直選時,親友學生要為李鎮源做壽,他堅持不受,最後則決定將自己的壽宴,改為陳水扁總統的舉辦募款餐會,並成立醫界後援會,以行動支持台灣人總統的誕生。就在這個場合中,陳水扁喊出了「台灣獨立萬歲!」



2001年「反閱兵廢惡法十週年紀念活動」,是李鎮源最後一次公開露面。為了讓病體衰弱的李鎮源能夠抱病出席參加,陳水扁總統甚至指示承辦單位說,「活動就辦在台大醫學院的門口吧!讓李鎮源院士直接下樓就可以參加了。」當天,陳水扁總統推著李鎮源的輪椅出場。熱愛台灣的李鎮源,不惜以他微弱的氣息呼籲大家,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民主成果與言論自由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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撲向蛇籠的火鳥—詹益樺(19571989)

◎文字整理:邱斐顯  

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
 

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p.74~75

 

俄羅斯的民間傳說裡,有一則「火鳥」的故事: 

當火鳥被伊凡王子抓住而失去自由時, 

火鳥悲哀地唱出:『是誰禁錮了我的翅膀? 

是誰扭曲了我的身體?受了捆綁的身體漸漸僵硬。  

受了束縛的心靈終將死去。 

沒有自由的火鳥,就像風中之燭,漸漸熄滅……漸漸熄滅……』



詹益樺,1957222日 生,嘉義竹崎人。他在黨外時期默默奉獻,1985年底曾為監察委員尤清競選台北縣長助選,在三重地區為「彩虹戰士」尤清發傳單,開始他的黨外義工歲月;並曾先後在許榮淑、鄭南榕所辦的雜誌社擔任發行工作。  

 

19861010日,詹益樺第一次上街頭,參加包圍台電反核遊行示威,舉著「我們反對核電廠!」海報,他默默的跟在謝長廷與洪奇昌後面呼口號。一個多月後,122日,為迎接前桃園縣長許信良闖關回台,到桃園中正機場接機,包括詹益樺在內共35位民眾,遭軍警暴行毆打,並被集體監禁在桃園縣蘆竹鄉海湖軍營,詹益樺被監禁十幾個小時,眼睛紅腫、頭部因而受傷,這個經驗引起他的極大憤怒,也改變了他的一生。

 

位於桃園縣蘆竹鄉的海湖軍營,這是當天專門用來關民進黨人士。這個軍營外面的高牆上,每十幾公尺有一個憲兵站崗,肅殺的氣氛、恐怖的場面,猶如刑場一般令人心生恐懼。詹益樺等三十多人被關在軍營空出來的房間,一直到天色很晚時才被釋放。軍營裡的人用軍用大卡車把他們載到非常偏僻的鄉下地方,放在前不著村、後不著店的產業道路上,故意讓他們無法順利回家。


123,詹益樺在黨外公政會青島東路總會與民進黨主席江鵬堅、李勝雄律師、游錫堃省議員、以及在機場被毆打受傷的中執委張富忠共同召開中外記者會,指控國民黨在桃園機場事件中毆打三十幾位無辜的接機民眾。他說:「我這一生絕對不再讓這種代誌發生在我身上」。


為了不再受第二次的屈辱,詹益樺甚至留下遺書,表明他的決心「如果國民黨起訴我,在牢裡我要絕食至死」,以徹底抗議這個不義的政權。



1987年,「六一二事件」前夕,江蓋世帶領群眾到士林官邸拜訪蔣經國總統時,詹益樺與周柏雅全程扛著相當沈重的老式麥克風音箱,走了四個多小時,一路毫無抱怨地加入抗議國安法的遊行行列。





(走在最前方,高高扛著音箱者,即是詹益樺。)



1988116日,「許曹德、蔡有全的台獨案」判刑確定之後,全台掀起一陣聲援活動,詹益樺為了蔡有全被關,義無反顧地投入這場聲援活動。


1988年的520日 ,台灣農民北上請願,詹益樺開著宣傳衝出重圍援救同志,在立法院前爆發嚴重警民衝突的流血事件時,為了抗議立法不公,詹益樺甚至憤而拆下立法院的招牌。


1989519,當鄭南榕的喪禮隊伍遊行到總統府前的時候,迎面伺候台灣人民的,仍舊是大家熟悉的蛇籠、鎮暴警察。鎮暴部隊向和平遊行的民眾噴射強力水柱,引起群眾的憤怒。只是出其不意,一個基層的社會運動草根工作者——詹益樺,在遊行隊伍行進中,竟然把預藏的汽油包在身上,以引火自焚的方式,撲向蛇籠鐵絲網上掛著「生為台灣人、死為台灣魂」的布條上,用他的生命來向國民黨當局做最嚴厲的控訴。


這幕悲劇讓所有在場的人十分震驚和哀傷。沒想到才送走一個在雜誌社內抵死不從的台灣建國烈士鄭南榕,在鄭南榕的喪禮上,竟又有一個追求台灣民主的基層黨工,以同樣的自焚方式來反抗國民黨。


詹益樺來自台灣社會的中下階層,嚐盡各式各樣的生活疾苦,卻仍然勇敢地加入追求民主自由的行列。在鄭南榕自焚之前,詹益樺南下投入戴振耀草根運動的組織工作,住在戴振耀家裡。他在高雄縣六龜、甲仙、美濃、旗山、大樹、內門等地區,幫助艱苦農民,為農民爭取權益。他過著苦修式的生活,有時甚至以宣傳車為床,從不叫苦。詹益樺的言行舉止令人如此感心,他的自焚更是令大家哀思不已。


198947鄭南榕自焚之後,詹益樺曾在他的日記裡表明,「我願與上帝同在,不願屈服在豬槽下,鬥陣吃饙,作為一個快樂的豬。」面對國民黨這個不公不義的政府,他抱著「寧願死,也不願再受其羞辱」的決心。正是這樣的決心,讓他的行徑有如那隻失去自由的火鳥一般,視死如歸。終於他張開雙手,以十字架的姿勢,在自燃的熊熊烈火中,用身體撲向阻擋民主前進的蛇籠,為台灣人民留下永恆的典範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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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424 刺蔣案」三十八周年紀念

     
      自左而右:史明,鄭自才,黃文雄  (圖片提供:鄭自才)

終於回鄉的鮭魚--刺蔣案主角黃文雄返台 



◎ 文字整理:邱斐顯 
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 
 

◎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p.235~236

  

黃文雄行刺蔣經國,那歷史性的一槍,雖然未能結束蔣家政權,卻讓全世界知道台灣人對蔣家政權的唾棄。

 

1960年代末期,國民黨政權依然對台灣實施白色恐怖統治,而大權在握的蔣介石開始將政權逐步轉移給兒子蔣經國。蔣經國先後擔任黨、政、軍、特各種要務職位,於19651月出任國防部長,19696月出任行政院副院長。

為了建立蔣經國的國際聲望,蔣介石經常派蔣經國出國訪問。

19703月,蔣經國將出訪美國的計畫一經報紙披露,留學美國的台灣學生圈裡,開始有人表示「要給蔣經國一點警告」。

1970418,身為行政院副院長的蔣經國,奉蔣介石之命,應美國國務卿羅吉斯的邀請前往美國,做為期十天的訪問,以爭取美國政府對台灣國民黨政府的經濟援助。

早在蔣經國訪美之前,台獨聯盟主席蔡同榮就已先致函給美國總統尼克森,要求美國停止對「蔣家政權」的援助。美國各地的台獨聯盟成員,也在蔣經國所到之處舉行多場示威遊行。

 

1970424,蔣經國原本預定於上午1145分,赴紐約第五街中央公園附近的廣場飯店,應遠東美國工商協進會之邀演講,他原想從隔街的飯店徒步到會場,卻因下雨而改乘汽車。然而,廣場飯店外面早已聚集了一大群台獨聯盟示威抗議的隊伍。

中午12點左右,蔣經國的座車駛到廣場飯店。蔣經國在警察的護衛下登上石階,正走向飯店門口之際,混在抗議人群中的康乃爾大學社會學博士班學生黃文雄,突然自示威的行列中衝出來,朝蔣經國背後開出那歷史性的一槍。

黃文雄開槍的那一剎那,被身旁的警察發現了。他朝著黃文雄的手肘劈了過去,讓手槍失去了準頭,隨後三名警方人員將黃文雄撲倒在地。而當時,黃文雄的內弟,台獨聯盟的秘書長鄭自才,則從人群中跑出來打算救援黃文雄,兩人同時都被美國警方逮捕。

台灣留美學生黃文雄與鄭自才兩人行刺蔣經國一事,是震驚中外的政治暗殺事件,「424的槍聲」驚醒了國民黨統治者,也喚醒了沈默許久的台灣人。

在籌劃「424刺蔣案」時,鄭自才一邊在紐約一家建築事務所工作,一邊擔任台獨聯盟的秘書長。

黃文雄,1937年出生,台灣新竹人。1967年赴美時先就讀於匹茲堡大學,後來加入台獨聯盟。事件發生時,他在美國康乃爾大學攻讀博士學位。

黃文雄那革命性的一槍,成功地向全世界控訴蔣家的罪行。黃文雄被捕時,高喊著:「讓我像男子漢般一樣站起來!」充分展現出他不平凡的骨氣與尊嚴。全球各地的報紙都以很大的篇幅,報導這件「424刺蔣事件」。鄭自才和黃文雄成了台灣人的英雄。營救鄭、黃兩人的捐款四處湧來,海外的台灣人湊足了錢,分別以九萬元及十萬元的美金,才將兩人保釋出來。

 

這次的刺殺行動雖然失敗了,但是給國民黨的蔣家政權一個大大警惕。蔣經國返台後,為避免被暗殺的歷史重演,自此不再踏出國門。兩年後,1972年接任行政院長的蔣經國,極力推動所謂的「吹台青」政策,開始起用台籍政治菁英,謝東閔、林洋港、李登輝、邱創煥、施啟揚等獲重用,被稱為「台灣本土化」的開始。 


「刺蔣案」的審理拖了一年多,19715月中旬,美國法院的陪審團判決兩人有罪。197176日 ,刺蔣案宣判,黃文雄、鄭自才兩人棄保逃亡。鄭自才先逃至瑞士,轉到瑞典;此後分別在瑞典、英國、美國的監獄服刑。最後鄭自才才在1991622日 ,以「黑名單闖關」的方式成功地現身在陳婉真的「叛亂餐會」上。


然而,黃文雄卻是二十一載,杳無音訊。九○年代,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下,陳菊在歐洲見到黃文雄。陳菊因而在台灣的報紙上,發表一篇〈是的,我真的見到了黃文雄〉。在陳菊的勸說下,黃文雄終於考慮返台。

黑名單中最後一個被解除返台限制的就是刺蔣案的主角黃文雄。199656,黃文雄闖關入境。二年後,19981110日,黃文雄被政府查獲,控以違反國家安全法第三條,未得許可入境罪名起訴。




附註:2005年,當我編輯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時,礙於篇幅與版面的安排與設計,未能將鄭自才在刺蔣案之後的個人境遇,做一個完整的描述。





4月24日至 5月24日,鄭自才將於「玫瑰古蹟--蔡瑞月舞蹈研究社」,舉辦個人油畫展「自由的風佇底吹」,中央社英文網站上,有鄭自才個人完整的英文簡介:

http://www.cna.com.tw/cnaeng/vistaphoto/engexhibition.aspx?Artc_ID=72&CatL_ID=K&CatM_ID=K02 



下列圖片由鄭自才提供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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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 

第四章風暴

 

4-1立法院前的風暴(中)

 

   六月九日 那天,我拿著那張海報,在立法院前靜坐。第二天, 六月十日 ,我看了《民眾日報》,不禁笑了出來。《民眾日報》是台灣南部的大報,他們的言論一向同情反對運動,有關黨外或後來成立的民進黨,該報報導的幅度,相當寬廣,而一九八六年的五一九綠色行動,該報更是大力捧場,而慘遭停刊七日的命運。以這樣親近反對運動立場的報紙,你知道他們在報導我的新聞時,是怎麼處理的呢?

 

  我的新聞相片,那張海報上頭的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的標語,「台灣獨立」四個字,竟然被塗掉了,而相片圖說只寫江蓋世拿著「人民有主張××××的自由」。《民眾日報》如此,其他立場中間的報紙,頂多指出我去抗議示威,但絕口不提我主張「台獨思想自由」的事,等而下之的,國民黨控制的報紙,根本就完全封鎖我們的新聞。

 

  在當時的時空背景,蔡文旭大概是全台灣第一個人,在公開的場合,帶領著群眾,高呼口號「台灣獨立萬歲!」。在他之前,鄭南榕於 一九八七年四月七日 ,在金華國中一場演講會上,他批評國安法時,而舉例說「我主張台灣獨立」。這句話,將來就會違反國安法的。

 

  在這裡,我用這樣的篇幅,交待當時的背景,就是要讓讀者去體會,我們那一群年輕人,為了挑戰統治者的最高權威,那時的心情,好像一步一步走上叛亂罪的鋼索。時隔多年,蔡文旭提到這事,他坦誠道:

 

  「我還這麼年輕,我喊出了那句口號之後,我的心情非常壞,我想到,我可能被抓,被關,將來找不到工作,……」

 

  話說回頭,我們在監察院停了幾分鐘,為了不讓警方調兵譴將,將我們團團圍住,於是,我就帶領著隊伍,走向行政院。因為我踏大步快速前進,跟上來的民眾只有十幾人。我一走出去時,我的精神非常緊張,陳明秋事後也告訴我,那時的我,臉色非常蒼白。我們接近行政院入口處的崗哨時,他們的拒馬還來不及拉出來,阻擋我們前進,我們已經走進去了。這時,只見一位年輕的憲兵,氣極敗壞的衝到我的面前,聲音顫抖的問道:

 

  「你--你們--要幹什麼?--這裡--是不准--

 

  我看到這位憲兵他那緊張的神情,不禁同情起他來了,緊張的,害怕的,應該是我,可是,眼前這位穿著軍裝的年輕小伙子,突然看到我們這群不速之客,嚇得額頭冒汗,說話顫抖。他兩手張開,擋住我的去路,我就對他微笑,伸出手來,要跟他握手,並向他說:

 

  「我們是來向行政院抗議的,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。」

 

  在幾十秒內,我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,也不知如何是好,我就不想為難他,於是,側身向左跨一步,從他旁邊走過,繼續大踏步拿著那張海報,直走到行政院大廈台階前,而那位憲兵也愣了一下,然後趕緊回頭跑,去向上級報告。我走到了台階,遇到另外一位憲兵,他一臉無奈的表情,一個人站在大門口,兩腳張開,兩手攤開,要求我們不要闖進去。我也不為難這位憲兵,我們象徵性的抵達行政院大門口,幾分鐘後,又轉移陣地,朝向現在的中正一分局,也就是過去的市議會大樓那個方向邁進。我們一群上百人,走到市議會大廈前,停留了幾分鐘,高呼反對制定國安法的口號。

 

  「行,來去總統府!」一位民眾興奮的大吼。

  「好,咱來去總統府廣場散步!」另一位高聲呼應。

  現在,我的身旁,幾位反對運動中的好朋友都聚集來了,蔡文旭背起高功率的手提麥克風,充當隊伍指揮,陳明秋在一旁協助指揮調度,台北縣黨部幾位黨工,跟在我身邊保護我,也保護我手中那張僅有的海報,我的身後,由原本的上百人,變成兩三百人,這時,我開始大踏步,帶領著群眾,沿著中山南路往景福門邁進。

 

  「咱欲出頭天!--有一日--咱欲出頭天!--

 

  沿著中山南路,我們一邊唱歌,一邊前進,沒受到半點阻擋。警方估計錯誤了,他們原以為,我們只是靜坐的活動,卻沒料到,我們最後的目標是總統府。在那時,總統府廣場,是人民的禁區,只供「偉大的領袖」,在國慶大典時,接受人民的歡呼,但卻不准任何示威團體,進入博愛特區。

 

  我還聽說過一個笑話,曾經有一個人,他不滿蔣介石政權,有一天,突然提著一個燈籠,跑到總統府廣場前,走來走去,便衣情治人員一看到那個傢伙,立即上前盤問,問他為什麼大白天提著一個燈籠,在那裡走來走去,這位老兄只說了一句話:

 

  「太暗了!」

 

  接著,他就被情治人員帶走了,從此,再也聽不到他的下落了。

  這個笑話,是不是真有其人,我不得而知,但流傳開來,他的意義顯示,當年的時空背景下,總統府廣場前,統治者所規劃的「博愛特區」,對台灣人民,既不博,又不愛,這個博愛特區的名字,本身就是一個絕大的諷刺。

 

  隊伍前進,我們一邊高歌,一邊鼓掌,許多人臉上掛著笑容,互相恭喜,大家能參與這場邁向博愛特區的散步之旅。我們只是一群黨工,沒有任何公職帶頭,卻走出這條路來!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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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 

第四章風暴 

4-1立法院前的風暴(上)

 

   一九八七年六月十日 ,歷史性的一天。

 

  當天早上,我還是一身昨天的打扮,同樣的海報標語,同樣的時間,來到了立法院的大門口靜坐。那一天的情況,跟前一天相比,情勢完全改觀了。民進黨的社運部,自 六月十日 起,發動一場連續三天的包圍立法院,抗議國民黨制訂國安法的行動,因此一大早,就有不少市民前來立法院,再加上前一天,被反共愛國陣線的成員怒罵我、丟我石塊,一位警官又毆打我,這個事件, 六月九日 的自立晚報報導了出來,有些民眾看了那則報導,心中忿忿不平,專程在 六月十日 趕來立法院,為我助陣,要向警察討一個公道。

 

  六月的大熱天,頂著豔陽,兩三百名民眾聚集在立法院大門口前,或站著批評國安法,或坐在牆角休息,而昨天前來示威的「反共愛國陣線」,今天就不再出現,所以現場也沒有部署什麼龐大警力。我還是持續坐在正門的石階上,坐久了,難免背發酸、腿發麻,我就稍微伸展一下,又繼續再靜坐下去。偶爾有熱心的民眾,會跑過來跟我聊聊天,為了節省體力,我盡量少講話,或乾脆雙手合什,表示感謝。

 

  下午三點,聚集的民眾愈來愈多,民進黨社運部所安排的立法院場外演講,正式開鑼,洪奇昌、朱高正等立委,輪番上陣演講。他們演講時,許多民眾紛紛鼓掌叫好,而我一邊在聽,一邊在思考:

 

  「統治者敢會聽著人民的心聲?咱的立委,有話講到無話,伊們敢會聽?最後的結果,嘛是透過彼陣萬年立委的投票部隊,硬將國安法通過,到時陣,咱除了發表嚴厲的譴責聲明,咱擱會使做啥米?……咱一定要有行動!……」

 

  一九八七年代的總統府前廣場的博愛特區,是統治當局的權威象徵,他們用龐大的軍警,來維持這個形式上的統治權威,而不容許人民有任何的示威請願活動,進入博愛特區。統治者以這種方式,叫台灣人民乖乖馴服,另一方面,又要運用他一黨掌控的立法院,去制訂違反世界民主潮流的國安法,以黑紙白字的法律條文,封住人民的嘴巴,不得主張台灣獨立。

 

  此時此地,我怎麼能夠只是靜靜的坐在這裡?……那時候,我就決定,好,你們要「橫柴舉入灶」,我就挑戰你們的最高權威!




  下午三點左右,我與幾位雜誌社的朋友陳明秋、兵介仕、蔡文旭等人討論,這是一個關鍵時刻,我要闖博愛特區,希望他們協助。他們表示支持,就開始暗地調兵遣將,招呼一下幾位自由時代雜誌社的同仁,以及一些基層的黨工。

 

  事實上,率領群眾走進博愛特區,這是個臨時的決定,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組織,也沒有事前的計畫,我們沒有宣傳戰車,沒有示威布條,也沒有事前的遊行計畫,更沒有沙盤推演,而我現在手中所擁有的,只有一張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海報,再加上我對甘地精神的堅強信念而已。

 

  下午四點二十分,民進黨的立委們演講告一段落,我就站了起來,跟現場幾百位民眾說道:

 

  「各位,現在,我欲去行政院,抗議伊們提出國安法草案,來剝奪咱人民的思想自由。……過程中,若是遭到任何的逮捕,我無欲做任何抵抗,敬請逐家接受我這個原則,堅持甘地的非暴力精神。」

 

  一時之間,群眾歡聲響起,鼓掌叫好,我拿著那一張全開的海報,走入人群,走到前面。只見那些便衣情治人員,一時措手不及,也不知如何是好,我們一群上百人就走出立法院大門,沿著中山南路,穿越青島東路,走向監察院。

 

  隊伍一出發,我們才發現,沒有麥克風,實在無法指揮整個隊伍的前進,因此,蔡文旭趕快跑去向謝長廷服務處的黨工廖耀松,借一個手提麥克風。蔡文旭拿到,又匆匆忙忙由後趕上隊伍。這時,隊伍的前進,由陳明秋負責指揮,蔡文旭負責麥克風,帶領大家呼口號、唱歌,鼓舞大家的士氣。蔡文旭帶領大家高聲大喊:

 

  「台灣人萬歲!--

  「反對國安法!--

  「思想自由!--

 

  我們雖然人不多,但能在警方措手不及之下,我們走到監察院的大門口,每個人臉上,洋溢興奮之情,大家也都盡情的高呼口號。這時,陳明秋眼看民氣可用,就告訴蔡文旭,帶領群眾高喊「台灣獨立萬歲」,這時的蔡文旭,也沒做什麼考慮,立刻拉開他那宏亮的大嗓門,帶頭高呼:

 

  「台灣獨立萬歲!--

 

  不料,他這句口號一喊出來,全場的空氣突然凍結了,沒有半聲的回應,蔡文旭心裡也嚇了一跳,不敢再喊下去了。

 

  蔡文旭那時只是一個廿四歲的青年,曾在台北縣尤清的服務處擔任黨工,因緣際會,與鄭南榕相識,後來,自由時代欠人手,鄭南榕就把他挖來上班,上班沒兩個多月,就遇到雜誌社員工總辭,然後我們幾個朋友,就一起規劃推動台灣獨立思想自由運動。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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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 

第三章狂飆 

3-7山雨欲來風滿樓(下)

我笑了一笑,謝謝對方的提醒,依然靜坐下去。不過我靜坐到了早上十點四十分,覺得還是到大門靜坐較好,就轉移陣地,來到了立法院正門的台階上,坐下了來,然後再把海報攤開,又繼續我的靜坐行動。
 

沒想到,我坐下來不到兩分鐘,愛陣的示威群眾,立刻飛出了一塊饅頭那樣大的石塊,砸在離我 兩公尺 的地方,接著,愛陣人馬,人手一支「青天白日滿地紅」的旗幟,狂熱揮舞,更有人高舉旗桿,準備拋向我,還不斷破口大罵:「共產黨!」、「王八蛋!」、「打死漢奸!」

 

就在他們辱罵當時,愛陣的一位成員,爬上立法院大門的圍牆,手上拿一塊巨大的石塊,擺出一副要將我置之於死地的姿勢,準備向我丟來。

 

我自己一個人,安安靜靜的走進立法院的前庭,走上石階,放下包包,攤開海報,然後盤腿而坐,我這樣短短的 一兩 分鐘的和平舉動,竟激起他們萬丈的怒火,並狠心的拿大石塊,要砸我這個靜坐在地,手無寸鐵的人。

 

「要走?還是繼續坐下來,任他們毆打?」我心裡掙扎了一下子,後來我下定決心,我不走了,這是我做一個非暴力的實踐者,所應面對的考驗。

 

幸好,愛陣那邊的人,有人出面維持秩序,大聲高喊:「保持理性!」接著,城中分局員警才趕了過來,維持秩序,要求愛陣的示威群眾,留在大門圍牆外。而我一個人,就靜坐在台階上,面對著他們,繼續的靜坐。這時候,我才定下了心,張開眼,好好的看著站在我正對面的愛陣群眾。

 

他們大約有三、四十人,有些人手上拿著白布條,其中一條寫著「不信朱高正,真是神經病?」。沒拿布條的,大都人手一根中華民國國旗,從他們的呼喊聲音來判斷,應該以外省籍的民眾居多。

 

其中,有一個愛陣的成員,跨前跑向我幾步,看到我地上的海報,發出淒厲的叫聲:「哇啊!天啊!他是------啊!--

接著,那邊又響起了一陣叫罵聲。其實,我並不恨他們,如果我出生在眷區,而我的父母、師長從小就告訴我,台獨就是暴力份子,台獨就是共產黨,那麼,我也會跟他一樣,看到台獨那兩個字,會發出那樣淒厲的叫聲。我們的偏見,常常是後天的社會環境影響。



想到這裡,我不但不恨他們,反而同情起他們來了,因為,他們看到台獨這兩個字,他們根本沒有充分的資訊,去了解台獨是什麼,也沒有機會,去了解真正的台獨份子,是不是如政府所描繪的那樣,忘祖背宗,殘暴恐怖。他們明明看到,我身上穿的是「甘地精神」綠背心,我沒有帶任何武器,也沒有向他們挑釁,我只是靜靜的坐著,保持微笑,還試著說服自己,若遭受辱罵或面臨暴力威脅,依然保持友善的微笑,可是,唉,這沒有用的,因為反台獨的情緒,已經蒙蔽了他們的理性……。

 

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跟他們有同樣的出身背景,我也許會跟他們一樣,拿著中華民國國旗,對著一個呼籲「台獨思想自由」的年輕人,大吼「打死漢奸」,想到這裡,我就不禁想到西方哲學家盧騷說過的一句名言:「人生而自由,卻無時無刻不在枷鎖之中。」

 

因此,人類的偏見,往往來自統治者的思想枷鎖,不敲掉人民思想的腳鐐手銬,就無法去避免,政治族群間的傲慢與偏見,而如何敲掉思想枷鎖呢?就是我現在坐在立法院大門口所要做的事情……。

 

「起來!離開這裡!」我背後傳來一聲喝斥。我坐沒多久,立法院警衛隊出動了,城中分局的員警也包圍了過來,硬是半推半拉的,把我帶到立法院會客室。警察執行公權力,有他的立場,因此我不做任何抵抗,而任其推拉,沒想到,在推拉的過程,一位二線一星的警衛隊警官,出其不意的,以拳頭猛擊我的背部。人被他們架著,背部又挨了一拳,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,只好任其擺佈。

 

那位出其不意打我的警官,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,可是,一位自立晚報的記者眼尖,抄下了他臂章的號碼,是「駐六○○一」。當場有人問我:「你要不要告那個警官?」

 

我只好苦笑一番,對他答道:「不會啦,我靜坐抗議的對象,是國安法啊,又不是警察!」警察把我拖離了正門階梯之後,就強力的不准我在原地繼續靜坐,但是,我也不想就此終止原定的靜坐活動,只好再回到原來的群賢樓前,繼續靜坐,警察看我離開立法院大門口,就不再理我,於是,我一個人,就一直坐到正午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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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第三章狂飆
3-7山雨欲來風滿樓(中)


吃過早飯,我就開始跟一些好朋友連絡,向他們說明,我想要到立法院前,展開下一波的「不合作靜坐運動」,抗議統治當局的國安法,剝奪人民的台獨思想自由。有位朋友,聽了我的念頭就說,「好啊,好啊,你就去啊,不過小心一點!別被抓去!」,有的則幽默的說道,「別擔心,警察連理都不會理你的。」

六月八日早上,我一大早起來,又去散步,把即將進行的「不合作靜坐運動」,徹底的思考一番。迎著朝陽,看著晨露,新鮮的空氣,源源不斷進入我肺中,我的信念,愈來愈堅定。


下午三點,我專程跑到立法院去旁聽,因為,今天有一個重頭戲要上演,那就是立法院內政、司法、國防三個委員會召開聯席委員會,一起審查「國安法」。當時的民進黨籍立法委員,也加入這場國安法審查攻防戰。


當時,我們黨外新生代,最愛把民進黨的公職領導幹部,拿來跟韓國的反對運動領袖相比,總覺得,相形之下我們的領導人物,不如人家。根據那時報載,韓國的「統一民主黨」國會議員,為了向執政黨表示強烈的抗議,就在國會發動三天的絕食抗議行動。


 
要是我人仍留在雜誌社,我想我那時的心態,一定是如此,「人家是這樣,我們呢?」我一定會寫文章批評民進黨的領導幹部,不如人家韓國的反對運動領袖。可是,當我下了定決心,離開雜誌社之後,我卻有不同的感觸:「要求別人犧牲,是很簡單的,但是,自我犧牲,是比要求別人犧牲來得更高貴!」

 

 

我在立法院那個聯席委員會,晃了一下,找到了當時擔任自立晚報記者的楊憲村,交給他一份我手寫的新聞稿,說我打算六月九日開始,每天在立法院前靜坐。他是我的老朋友,看了看,笑了笑,寒喧了幾句,然後繼續他的採訪,也沒多問我些什麼的。

 

 

我與楊憲村熟識幾年了,我記得,他曾經跟我說過,他非常推崇當時紅透半邊天的朱高正,理由是,「朱高正把立法委員的權限,發揮得淋漓盡致。」

 

 

當時的朱高正,被一家黨外雜誌封為「台灣第一戰艦」。他只要一跳上議事桌,或與國民黨的立委幹架,就保證上全國版的頭條新聞。這種作法,我不以為然。朱高正突破傳統,敢跳上全國最高立法機關的議事台,敢扯斷麥克風,敢跟國民黨的立委幹架,他的出發點,也許是高貴的,神聖的,為真理正義,義無反顧,可是,他所使用的手段,我沒有辦法認同,因為,當群眾的掌聲,為他的幹架行為瘋狂喝采,間接的,肯定以幹架的方式來進行抗爭,而博得媒體注意,群眾的瘋迷,這樣的作法,是符合真理正義的。可是,我的非暴力信念,不斷的提醒我,為了正義公理,而粗暴向人,所得到的群眾的掌聲,是暫時的,而不是永遠的。我要得到媒體注意,但絕不暴力相向!

 

 

六月八日晚上,我自己在家裡畫一張大海報。我買了一張全開的白色海報紙,上面寫著: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。」

 

 

我寫這十二個字的時候,根本就沒有預期到,往後的發展,它成了台灣島內台獨運動的里程碑!

 

 

我拿起一隻大毛筆,沾上紅色的廣告原料,寫「人民有主張」,再空一行,再寫「的自由」,然後,我用綠色的原料,寫出又粗又大的「台灣獨立」四個字。這十二個字,雖然看起來歪歪扭扭的,並不是那麼整齊,我把它擺在地上,看了一看,嗯,很清楚,這就夠了,海報不需要太漂亮,只要簡捷有力,清楚明確,能傳達我們的意思,這樣就好了。

 

一九八七年六月九日早上九點,我帶著我的標準配備,如「甘地精神」綠背心、頭上的綠絲巾、一個包包,就這樣,單槍匹馬的來到立法院側門的群賢樓前,開始靜坐。

 

 

剛開始時,也沒有什麼人群,有幾個年齡老邁的大陸籍立法委員,走過我身邊,看了一看標語,搖了搖頭,又拖著沈重的腳步,走進群賢樓。有幾位熟識的記者,看了我坐在那裡,跟我聊了幾分鐘,又匆匆忙忙趕進群賢樓裡,因為立法院裡頭,朝野委員正上演著「國安法」攻防戰,整個新聞的焦點,都在裡頭,很少人會理會我孤零零一個人,坐在那裡幹什麼。

 

 

就在同時,「反共愛國陣線」的成員,三十多人,也到立法院前示威。他們號稱將發動百萬人簽名,來要求國民黨政府,迅速通過國安法。

 

 

其實,我根本就不知道,「反共愛國陣線」的人,也要到立法院大門口示威,我是來到立法院的群賢樓門口,才有人才告訴我:「江蓋世,大門口有『愛陣』的人,你可要小心一點,不要一個人落單!」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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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第三章狂飆
3-7山雨欲來風滿樓(上) 

 


一九八六年「五一九綠色行動」之後,台灣人民要求解嚴的呼聲,愈來愈大,而蔣經國晚年,面對這龐大的民意壓力,不得不進行鬆綁戒嚴的工程。


 
國民黨主控的立法院,充斥著隨著國民黨徹退來台的大陸籍立法委員,他們從不改選,因此被反對人士諷刺為「萬年立委」。這批「萬年立委」,充當國民黨審查法案的投票部隊,只要行政院提出的法案,國民黨層峰要它通過,一定無往不利,管他的人民叫啊鬧啊,只要付諸表決,有提著尿袋舉手的,有吊著點滴舉手的,有些根本不知外面的反對聲浪,依然乖乖舉手的……。

 

 

聽說當時的蔣經國,已經決定要解除台灣的戒嚴,可是,解除戒嚴之前,他還想搞另外一部法律,來代替戒嚴法,這部就是「國家安全法」。報紙披露出來,在這部國家安全法草案裡面,有一項規定:「不得主張分裂國土。」

 

 

這個規定,擺明的,就是衝著台灣獨立運動而來。

 

 

事實上,在民主國家,國家領土是不是可以變更呢?當然可以變更,只要透過一定的法定程序,例如,修改憲法,有關領土規定的相關條文,或是透過公民投票,由人民來決定要不要分割獨立,或合併統一。國家的領土,並不是那麼神聖不可分割的,真正的主人,是住在這塊領土之上的人民,人民有什麼變更領土的主張,當然有講出來的自由。先進的民主國家,絕不會把禁止某種政治思想的緊箍咒,硬套在人民的頭上,因此,國安法草案的這一條規定,簡直就是擺明的講,台灣人民沒有思想自由!

 

 

一九八七年六月七日早上,我一大早就出去散步,一邊走,一邊思考,立法院即將審查國安法,將會發生什麼風暴呢?

 

 

「五月份由南走到北,『五一九非暴力靜坐運動』,所得到的反應真少,真濟人將我當做痟仔,雖然,我彼身打扮,有上報紙雜誌,但是,人興趣的,是我奇怪的服裝,不是我主張的非暴力思想,若按呢,欲按怎咧?……一九三○年三月十二日,甘地為了反抗英國統治者的『食鹽稅』,而發動一場『食鹽長征』,伊率領七十八位成員,手提竹拐仔,由阿美達巴德行向海邊的丹地,二十四天之內,行兩百英哩,最後一天,佇海邊親手拾一把鹽,他用這個簡單的動作,來號召千千萬萬印度人民起來,家己來製鹽!公然反抗政府的食鹽法!後來,有將近六萬人乎英國人政府,掠去籠仔內,但是最後咧,嘛是人民勝利啊,政府被迫改變法律,這就是非暴力的力量啊!……唉,不過,這是歷史,這是離台灣千里遠的印度,台灣人民甘有這個力量?……」

 

 

每天早上散步,是我生活一大樂趣之一,我家住在新店溪畔,只要走個十幾分鐘,就可以到「小碧潭」河濱公園,一九八七年那時,附近的道路,與跨溪的水泥橋,都還沒有建起來,因此,小碧潭河濱公園也就成了附近社區住民,最主要的休閒運動場所。

 

 

我經常繞著公園散步,偶爾也走到溪邊,蹲下來,看著溪流,緩緩的從腳尖前流去。人站在那裡,心靈無比的寧靜。

 

 

六月七日早上,我人在小碧潭走著走著,四週的風景不變,依然是那麼寧靜怡人,可是我的腦裡,卻一直在思索著如何展開非暴力的抗爭。我自己秤秤斤兩,我沒有工作了,我沒任何公職頭銜,可以發號司令,我是一個民進黨員,但也只是一個最基層的黨工而已,我想發動群眾,來反抗國民黨制訂國安法,可是誰會理我呢?好吧,我應該來個逆向思考,算一算,我手中握有什麼牌,再來決定,我要根據什麼牌理來出牌:

 

 

「世俗的政治人物權勢,我一無所有,但是,我比伊們卡少年,我嘸驚失敗,這是優點之一;擱來,我相信甘地的非暴力,我嘸驚統治者甲我醜化,媒體若愈打我,我愈歡喜,因為若欲抹黑我江蓋世個人,這是真簡單,但是,若欲歪曲甘地的非暴力,那就真吃力;擱再來,長期以來,台獨乎統治者說成恐怖暴力,但是,思想自由,卻是現代民主國家人民的基本常識。……最重要的,我不愛坐佇辦公廳內,吹冷氣,發表譴責聲明而而,我有強烈的慾望,想欲去行全島,這個慾望,比啥人擱卡強,這就是我上大的本錢啊!……」

 

 

就這樣,我踏出家門去散步時,內心徬徨,但等我散完步之後,踏進家門,我已經是一個充滿信心的人,我相信自己,我相信我的肩膀能扛起未來的重擔,我相信我展開的雙臂,能擁抱蜂擁而來的群眾。我一無所有,但信心一籮筐!

 

 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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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第三章狂飆
3-6轉捩點(下)
 

 

整個事情的導火線,主要是針對鄭南榕的管理方式,以及編輯部與採訪部門之間的權責問題,關係相當緊張。那時候,有同事就認為,平常我們黨外陣營,為社會的不公不平不義,大聲疾呼人權人權,可是碰到自己的內部出了問題,就不敢站出來說話,因此,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五點,我與雜誌社同仁總共十人,就在離雜誌社不遠的豐群餐廳聚會,正式成立「自由時代工會」,這個迷你形的工會,推派黃怡、兵介仕與我,擔任委員,負責與鄭南榕談判,而張立明、宋隆泉則擔任紀律委員。

 

六月一日,「自由時代工會」舉行第一天的罷工,我們不進去辦公室,大夥兒都集中在雜誌社前面的公園,一起討論要跟鄭南榕談判的重點。

 

上午十點半,我們三位談判代表,進去總編輯室,我看到鄭南榕,兩眼佈滿紅絲,神情極為憔悴,而我們三位談判代表,經過前一晚徹夜長談,繃緊的壓力,也使得我們,看來像命運未卜的難民,正在為未來的命運努力掙扎。我們一見面,除了客套的寒喧之外,就直接切入主題,我們提出了幾點要求,可是,鄭南榕的一句話:「我不承認你們這個工會!」,這個態度,使我們無法再談下去了,到了下午十二點二十分,我只好對鄭南榕這麼說:「既然這樣,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。」

 

我們三人走出了鄭南榕的總編輯室,我的心情極為複雜,我沒有想到,站在我眼前的,我們所抗爭的對象,是反抗國民黨政權的英雄,是啟迪我台獨思想的一位前輩,可是,他卻否定了我們工會的存在,他的強硬立場,使得我們的談判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。

 

我們走出了自由時代,又到另外一家餐廳,全體成員又展開馬拉松式的會議,從午餐吃到晚餐,從發表聲明討論到將來如何另創一份週刊……就這樣,一整天下來,沒有任何的結論。六月二日下午三點,我們工會成員又再度聚會,又繼續冗長的討論……。

 

在這同時,鄭南榕不因為我們突然的離職,而導致整個編務停擺,他卯足全力,四處調兵遣將,硬是把當期的雜誌給編了起來,反觀我們,共識不高,步調不一,士氣已一衰三竭,最後,大家只好決議,若鄭南榕不接受我們提出的條件,那麼全體成員就立即總辭。到了當天晚上八點,黃怡代表我們打電話給鄭南榕,向他提出最後的通牒,沒想到,鄭南榕非常乾脆的答道:「總辭?好的!」

 

於是,大概是台灣近代反對運動史上,最短命的「工運」,在此宣告壽終正寢。由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五點,「自由時代工會」成立,到六月二日晚上八點,我們集體總辭,而工會也就因此宣告解散。

 

六月三日上午十一點,我們這些離職的成員,相約返社,去處理一些留在社裡的私人雜物。鄭南榕看到我們,也不提昨天不愉快的事情,反倒主動的邀請我們,「欲鬥陣呷中晝否?」,他這突如其來的邀約,使我們稍覺尷尬,只好給予婉拒,帶著我們的私人雜物,還清了雜誌社的公物,我們悻悻然的走出了雜誌社……。

 

往後的發展是這樣,在鄭南榕的努力之下,那期的雜誌,依然如期出刊,這一點,使我不得不佩服鄭南榕的應變能力。在工會這方面,打從我們跟鄭南榕談判開始,就有黨外陣營的一些朋友出面,表示關心,他們極力勸我們和解,最大的理由是,當時的自由時代,是反對國民黨陣營裡,最重要的一個言論堡壘,絕對不能讓它倒了,若是倒了,會讓很多反對運動的支持者失望的。這個理由太強了,沒多久,我們工會的部份成員,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溫情,不得不回心轉意,而陸續重返雜誌社去工作。

 

現在回想起這段往事,讓我感觸良深,如果這段歷史能夠倒帶的話,我可不願這麼播放。我在想,假設當時,雙方都能給對方一些時間,或雙方能夠表現較成熟的溝通談判技巧,那麼,事情不會搞得那麼僵,而這段灰頭土臉的「工運」,也不會流為朋友間茶餘飯後笑談的資料。

 

從一九八七年六月二日開始,我再也不回到自由時代雜誰社上班了。不是我氣鄭南榕,工運事件,只是導火線,「我想出去雙腳走台灣」的強烈念頭,才是主因。於是,我下定決心,放下筆桿,暫拋飯碗,我要出去闖天下,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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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 
第三章狂飆 
3-6轉捩點(中) 

 

鄭南榕是黨外雜誌界裡,特例獨行的人物,經過幾年的經營,他使自由時代雜誌社成為黨外發行量最大,員工最多,被國民黨查禁次數最多,批判國民黨最嚴厲的黨外言論急先鋒。

 

然而,他並不以當個黨外雜誌總編輯就夠了,他又想當個號召群雄的政治人物,因此,他呼應許信良的遷黨回台運動,他傾全力發動五一九綠色行動,他被逮捕入獄,他出獄後,又積極推動二二八和平日運動……,這一切大規模的政治運動,讓有的人感到非常困惑,到底他要當個總編輯?還是要當個政治人物?若要當個總編輯,他的最高職責,就是要搞好一本雜誌,若要當個政治人物,則應該避免過度干涉編務,才能夠維持這一本雜誌,本身所標榜的「百分之一百的言論自由」。

 

鄭南榕曾對我說過,他的反對運動哲學:「要當個導演,不要當個演員。」

 

因著他這樣的信念,他非常反對我在採訪工作之餘,自己又跑去外面投入街頭運動,他有一套了不起的企業管理觀念,非常重視員工的培訓與成長,可是,因著他孤傲的個性,與難以捉摸的脾氣,使有些員工,不太敢跟他接近。

 

一九八七年上半年,台灣解嚴的呼聲愈來愈大,統治者控制的枷鎖,逐漸鬆綁,台灣的各種社會力量,如雨後春筍,紛紛掙脫覆蓋的泥土,而冒出頭來,呼吸自由的空氣,因此,那時的台灣,這邊有抗議,那邊有示威,鎮暴警察疲於奔命,示威人士人仰馬翻,新聞記者街頭團團轉,朝野政黨領袖竭盡心力,處理一波又一波的政治危機……。

 

一九八七年五月三十一日,這天是端午節,也是自由時代雜誌社歷史性的一天,我們成立了「自由時代工會」,這是黨外陣營裡第一個工會,不幸的是,也是最短命的工會,前後只維持三天,這個工會的十名成員,就在六月二日總辭,而工會也就自然瓦解了,前後歷時五十一個小時。
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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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第三章狂飆 
3-6轉捩點(上)


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日
,我再度回到自由時代雜誌社上班。我離開了雜誌社一個多禮拜,我丟下了手中的筆,遠赴高雄,一路北上。我出發前,鄭南榕在電話中對我怒吼,摔我電話。但是,當我回到了台北,我覺得那一切都過去了,所以我主動返社,想表示我的歉意。
 

鄭南榕一看到我回來,用一張紙,寫下「歡迎歸來」四個字,外加一條綠絲帶,走到我面前,咧著他那張燻黑的牙齒,嘿嘿的微笑,向我獻禮。他突如其來的幽默與善意,倒叫我有點不好意思,我也不願多說,只簡單答道:「NYLON,多謝啦!」

沒事了,我回到我自己的辦公桌上,整理一下子,坐在我對面的主編胡慧玲,向我說道:「蓋世,你看怎樣,將你這段走台灣靜坐的過程,心內有啥米感觸,將伊寫做一篇文章,你看好否?」
 

我聳個肩,自我解嘲的回答道:「講我的心內感觸?嘸免啦!別管彼的痟仔!」

重新回到雜誌社,做了幾天,我又「不安於社」,我內裡的聲音,愈來愈大,「我不想幹記者,我要出去外面!」,因此,雜誌社的開會、出外的採訪、趴在桌上趕稿等工作,我愈來愈覺得乏味。
 

在黨外界人稱大魏的魏廷朝,他是桃園龍潭人,就讀台大法律系時,跟隨彭明敏教授,而走上政治的不歸路,他在政治黑牢裡,已渡過漫長的十七個歲月了,將要於五月二十七日出獄,雜誌社編輯會議決定,要把他出獄的事,好好的報導。那時我的頂頭上司採訪主任魏廷昱,他也就是魏廷朝的弟弟,他告訴我很多魏廷朝當年的事蹟,他最大的感慨是:「我哥哥是一個讀書人,根本就不是搞政治的料子,更談不上什麼叛亂犯!」
 

魏廷朝是黨外圈內人稱的「人格者」,他的前半生,三度入獄,第一次,與彭明敏、謝聰敏發表《台灣自救宣言》,而被捕入獄;第二次,美國商業銀行台北分行爆炸案,他被誣指參與該爆炸案;第三次,美麗島事件,他因擔任美麗島雜誌社的編輯,而移送軍法大審。
 

以現在眼光,來看當年魏廷朝的三件大案,而判以軍法重刑,前後加起來,總共十七年又兩個月。坦白說,一個人,又有多少個十七年?……而魏廷朝他的十七年所付出的鐵窗歲月,最後通通被鎖入戒嚴的鐵箱裡,而無法平反。
 

雖然根據戒嚴法,在戒嚴期間,遭受軍法審判的案件,解嚴之後,可依據法定的訴訟程序,要求平反,而按照統計,在台灣三十八年來的戒嚴期間,有將近兩萬九千個案件,在解嚴之後,當事人可以要求平反,還他們一個清白。

但是統治當局,為了因應這種平反的浪潮,就另外製訂一部「國家安全法」,把戒嚴法這一部份的上訴權利,加以凍結了,換句話說,過去的冤案,殺了就殺了,關了就關了,失蹤了就失蹤了,兩萬九千個案件,所牽涉的數萬個當事人,若遭到冤屈的,也只有自認倒楣了,他們沒有辦法透過法律,來尋找最後的正義。
 

在那時,我還沒坐過牢,我根本無法體會,一個人在牢裡渡過十七個寒暑,鐵窗之內,漫漫長夜,是何等的感觸,我更沒有辦法去體會,他的父母,他的妻子,他的兄弟姊妹,如何熬過那漫長的「望你早歸」的探監之路。
 

五月二十七日一大早,我跟許多關心的人趕往土城仁教所,去接大魏出獄。沒想到,土城仁教所的人員,手腳更快,天未亮,大概五點多吧,就把他送回埔心老家。他們這麼做,是一貫的手法,就是不要讓政治犯出獄時,在監獄的大門,擠滿了迎接出獄的群眾,而給人們一種「他是英雄」的形象,所以才搞出這樣半夜摸黑,偷偷送魏廷朝回家的把戲。
 

魏廷朝回到家,知道大家通通趕往土城看守所接他,於是,他又在家人的陪同之下,又匆匆離開,跑出去與接他的群眾會合。

 那天,我看到他的時候,他滿臉鬍鬚,外貌憨厚耿直,愈看愈不像紅毛綠眼的江洋大盜。許多認識他的人,關心他的人,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,但是歲月的齒輪,絞過他一臉的風霜,我們除了恭喜他第三度出獄,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麼話了。 

我記得,那一天,他說了一句幽默的話,讓我覺得好想笑,又會笑得暗地流下眼淚,他這麼說:「我不是坐牢,我是休息。」 

繼魏廷朝之後,五月三十日,國民黨當局一口氣釋放了黃信介、張俊宏、黃華、顏明聖等政治犯。一時之間,民進黨人士與反對運動的人權團體,都紛紛忙著迎接他們,重返社會,朝野之間,原有的對抗形勢,也因這些重量級的政治犯出獄,而稍稍和緩。

 

外面的情勢看來大好,可是,自由時代雜誌社卻面臨重大的危機。
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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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狂飆 

3-5離職出走(下) 

 


一九八七年五月十一日
,民進黨中常會通過一項決議:
 

 

五月十九日下午一時,民進黨將在國父紀念館舉行大型演講會,反對執政黨制定國安法,並抗議執政黨實施戒嚴屆滿卅九週年。而且,將在演講會之後,以總統府為目標,由國父紀念館出發,舉行示威遊行。然後由民進黨主席江鵬堅親率十一名中常委,向總統府呈遞抗議書。  

 

早在民進黨中常會通過這項決議之前,我就已經知道,透過鄭南榕的從中運作,民進黨一定會在五一九舉辦大型的演講會。可是,整個運動都集中在台北,而全島各地呢?因此,我想在黨的大型活動之前,自己先去跑全島一趟。再來,在那個時代,「非暴力」這個概念,對很多街頭運動的黨工而言,是一個很陌生而可笑的概念,我可以去巡迴全島,倡導非暴力。

 

不過,有位朋友,曾經不客氣的指責我:「你頭殼歹去!民主國家才來講非暴力,對付國民黨政權,講非暴力,就是對伊們弱啦!」

 

「嘸對,非暴力是非常堅強的,只有強者,才有可能使用非暴力,才有可能手無寸鐵,面對的暴力鎮壓……」

「聽嘸啦,你講彼套,行不通啦!」

 

就是這樣,我與許多朋友的論辯,碰到非暴力的議題,我實在很難說服他們,叫他們赤手空拳,任憑鎮暴警察毆打、逮捕,而不還手,而不脫逃。因此,我想,最強有力的論辯,就是不要論辯,只要自我實踐,才是最有力的證明。

 

解除戒嚴,是我們反對陣營的共識,這一點,也不需我再多說了,而且,國民黨當局,頭上頂著戒嚴三十九年的世界冠軍,它沒有這個老臉,繼續演出這樣爛的劇碼,因此,他們也趕著要制訂一部「國家安全法」,來取代戒嚴。那麼,眼前我應該做的,就是去倡導非暴力的精神,讓台灣的反對陣營,了解非暴力,實踐非暴力,而凝聚更強的力量,進行民主改革。

 

五一九是個新聞點,而非暴力是個長期宣導的運動,何不把這兩項結合在一起,先進行一場試驗?於是,我自己用手寫一份聲明,題目是「五一九非暴力靜坐運動」,其內容如下: 

 

  
       甘地說:「真正的非暴力,是遭到對方打擊,仍然愛他,為他祈禱。」
  為了宣揚甘地的「非暴力精神」,我將從五月十二日到十九日,身披「甘地精神」綠背心,在全國各地黨外服務處大門口及立法院群賢樓,進行「非暴力靜坐運動」。  

 


五月八日
,我特地跑到位於台北市南海路的美國新聞處圖書館,我借了一本《金恩傳》。金恩是六○年代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的領袖,曾獲諾貝爾和平獎。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八日,他在華盛頓林肯紀念堂前,發動了一場為數廿五萬人的大型群眾集會,會中,他發表了一篇名為我有一個夢的演講,而聞名全球,但後來,卻不幸遭到暗殺而身亡。

 

金恩一生獻身美國黑人民權運動,非暴力是他運動的最高指導原則。《金恩傳》這本書,我讀建中的時候,就已經看過了,當時,只是把它當成一本偉人傳記,讀過了就算了,並沒有很深的印象,但時隔十年之後,我重讀這本書,則有不同的感觸。 

 

五月九日星期六,鄭南榕大概知道我已下定了決心,要離開雜誌社了,那天一大早,從辦公室打電話給我,憤怒的吼道:「我甲你講!--你若離開雜誌社--就是對不起咱台灣的前途!--

 

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怒吼,嚇了一跳,他脾氣壞歸壞,對我還不曾這麼大聲的咆哮過,我遲疑了半晌,心想,若我回罵回去,兩人一定在電話線裡惡言相向,吼來吼去,這又何必呢?反正我已經決定走了,我要走出自己的方向,我不想再扮演一個搖筆桿的記者!我想用兩隻腳,走出自己的天地來!……。於是,我先耐住自己的脾氣,冷靜的告訴他:「我會留一封信給你,裡面會告訴你,為什麼我要走--」鄭南榕沒等我把話講完,就「卡嚓!」一聲掛了電話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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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「貴」停車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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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正敬悼郭雨新先生


雨新先生!
魂兮歸來乎?歸何處?!
台灣的鳥已停止歌唱!
台灣的泥土也不再芬芳!
台灣只是個失去的樂園!
但是啊!但是!!!
您祖先的根是在台灣!
您子孫的夢也是在台灣!
的生命更獻給了台灣!
魂歸何處兮?!歸故鄉!!!
 

流落台灣35年的江蘇高淳縣人 傅正 敬悼 
 

1985812  

 

20078月,我為了整理郭雨新百歲冥誕的紀念文章,在鄭南榕基金會的圖書館裡,過期的雜誌架上,翻出一篇文章。這是郭雨新過世後,自美國移靈返台時,傅正先生所寫的一篇悼念郭雨新的詩詞。 


從這篇悼念郭雨新的詩句裡,看得出傅正不捨一位長期獻身台灣民主運動的前輩客死異鄉。然而,歷史的軌跡竟然是這樣安排的:6年後,1991年,才64歲的傅正,竟也因病(胃癌)去世。 

 

1950年,傅正23歲,隨著部隊撤退來台。直到1991年,他64歲過世時,他已在台灣生活了41年。他一生中待在台灣的歲月,遠比他留在中國大陸的歲月還長。 


 

傅正有知識份子的風骨,一旦看穿國民黨的專政本質,與蔣介石父子之家天下的心態,便悍然與這個政權決裂。傅正憑著他對「民主」、「自由」堅信不移的理念,追隨雷震的腳步,投入《自由中國》雜誌行列,並毫無畏懼地在國民黨政權「戒嚴時期」之內,參與兩次「組黨」。 


 

傅正的勇氣令人敬佩,因為他已經在第一次「組黨」過程中,飽受國民黨的政治迫害而入獄63個月,而這並沒有嚇阻他投入第二次組黨的行動。1986年,「民主進步黨」成立前夕,他小心翼翼地與當時的黨外人士協調、組織,並參與創黨宣言、黨綱、黨章等重要文件的草擬工作。  

 

傅正對台灣的熱愛,不是用嘴巴講的「光說不練」,而是以實際行動來表示。傅正對台灣民主政治發展的貢獻,遠遠勝過於許多以「父」、「祖」之名,表明「心向中國」的政客;或是因為國民黨政權失勢,既得利意喪失,而想奪回政權的失意政客。



雖然傅正在悼念郭雨新的悼詞中,署名「流落台灣的江蘇高淳縣人」,但是他一生的所做所為,其實就是真正的「台灣人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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